我所在的小镇人口不到10万,提供老人服务的社会资源不多不少、公办的没几家,大多都是民办的,分布在各个社区,服务内容也差不多,因为都是吃着“介护保险法”的饭,收费标准也一样(1/10的费用)我作为一名行业内人员,针对叔叔的情况,脑子里早给叔叔配好了服务计划,他的最佳选择就是日间照料中心,那里可以参加娱乐活动,康复训练,聊天交友,还能得到助浴等一些生活上的照料。不过,我又很担心叔叔孤僻高傲的性格,那种环境,并不适合他。
我有个感觉就是叔叔以后不会再有车可开了。那受伤的雷克萨斯还在“医院”,德子阿姨和他的儿子不会再冒这个风险,更何况电视里高龄者开车撞死人的事件频频被报道,“主动上缴驾证”对于老年人来说是维护社会稳定的一种时尚。
叔叔是个聪明的人,我记得他在80岁生日宴会上这么说的:“80岁是个给社会添堵的年龄,我已经活到了日本男性平均寿命,所以我很知足。我们这些老家伙,什么时候死了并不奇怪,但是我希望按照年龄大小去死,年轻人不要走在老年人的前面,岁数小的不要走在岁数大的前面,大家可要排好队呀……”
当时台下一阵哄笑,我也无法忘记这怪异而又坦诚的生日感言。那一刻,我想起了他上吊自杀的弟弟。
我知道叔叔在那段有车开的日子走亲访友的目的,就像他提前安排好遗嘱一样,他想在自己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见到他想见的人,那些人也许是他的客户,也许是他的旧友的妻子(旧友已逝),也许是跟他有过过节的冤家,也许是一家旧旅店的老板……可是,他想见的人并不一定都记得他。因为,大家的年龄都差不多,你记住我了,可是我不一定想得起来你是谁?人的记忆就是这样。
即使叔叔把拐杖落在家里,也不可能像年轻时那样干干脆脆地说,“我把拐杖给会长送过去。”
因为,大家都没了“腿”,这个“腿”就是交通工具。人老了身体不灵活了,也不可能像健康时说去哪就是哪了,再说,叔叔的拐杖落在他们的家里,留个纪念,关键时刻说不上自己还能用上呢。
说到交通工具,我们这里的人都叫“腿”。为什么呢?因为这里家家户户人手一车,上班买菜等都是开车去。虽有市内循环大巴,一两个小时一班,而且路线不是自己定的,有等车的时间还不如走着去快呢。这该死的小镇,还是那句话如果没车就等于没有“腿”,没了“腿”就等于没了社交,没了外界。
“人活着不容易,想死更不容易。”这句话也是叔叔在生日宴会上说的。
那天,我跟德子阿姨把申请介护认定的程序说了一篇,她马上就明白了。因为99岁的中村奶奶当年也是接受了“日间照料”和“短期入托”的介护服务的,德子阿姨还说过要不是有这两种服务来帮助她减轻负担,她早就累趴下了。看来德子阿姨也是个称职的家庭护理员。不过,轮到叔叔身上,她却一脸的顾虑:“老头子会同意吗?“
我给阿姨出主意:“肯定不会同意的。大多数人一开始都有抵触,不用着急,让儿子做他工作。千万不用勉强叔叔,关键是找家康复器械多的机构,叔叔善操作,也不抵触康复训练,先从这一点下手。”
德子阿姨听我这么一说,松了口气。我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交给阿姨,“这是我认识的一个介护经理人(Care manger),跟我如同姐妹,如果您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找她做叔叔的经纪人,我可以提前跟她沟通一下。”
阿姨对我说了好几句“谢谢。”我最后嘱咐她:“多跟二男商量。”
不管怎么说,在中村家里我是外人。
这里补充说明什么叫“介护经理人”,日语又称:介护支援专门员。它是随着介护保险制度的诞生而出现的职业,老人想要接受介护保险服务,就需要介护经理人给老人制定介护计划,然后根据计划开始实施。我虽有这个资格证书,但是我的服务对象不是老年人,所以没有被聘,不能做叔叔的介护经理人。我给阿姨介绍的,是我的好朋友原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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