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衣!”玄关里传出来的女声,脆脆的音节拉得很长,我不禁嘴角上扬了。这是我熟悉的应声,熟悉到因为久违而带来的一点点的变化也能感觉出来。
因为是白天,玄关的门没有上锁,德子阿姨的声音还没落地我就自己拉开了。然后就是两个女人的惊喜寒暄。
令人兴奋的是,德子阿姨的失语,几乎完全恢复。“几乎”是因为,她仅仅是说话的语速变慢了,有些单词的发音变怪了,链接句子的时候有一两秒的时间差了。但是这样已经足够,足够到根本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流和沟通。
“简直是奇迹!”当我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这句话已经被我说了数次。
德子阿姨的头发是刚染的深咖啡色,脸上应该是涂了粉底,因为雀斑不是太清晰,眉毛描得很精致自然,不薄不厚的嘴唇上了淡淡的红,尤其是两只眼睛是笑着的,这80岁的老太太看起来不到70岁,如果不是因为她住院了,不是叔叔说都80岁的人了,我一直以为她刚过65岁。
带着围裙的德子阿姨像以前一样忙着弄茶和点心。叔叔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瞅了瞅我,反应了半天才说:“喔,是玲啊。“
比起刚出院的德子阿姨的活力四射,他那沉稳呆板的表情显得反差极大,但是我看得出这表情比德子住院期间缓和多了,就像刚刚深呼吸之后的放松状态。
而德子阿姨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还没等叔叔吆喝,她便麻利地准备点心,麻利地沏茶。当我们三个人的面前都有了绿色茶水之后,她才舒了口气坐下来。
还没等我开口、叔叔突然说:“一声不吭地就进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这话把我搞得莫名其妙,我想我刚才打招呼了呀。
德子阿姨慢腾腾地说:“他是说我呢。就是我从市医院转院那天,回来拿几件内衣嘛。我那时还说不出话,所以没理他。他后来想起来了,一想起来就会这样埋怨我。”
我也想起来了,那天,在和枝面前,叔叔死活不承认见到德子,还说那是岁数大了的护理员呢!看来,他又想起来了。
再看德子阿姨的表情,微微笑着,满眼的宽容。冲着老头子,她还补充一句:“你都不知道我的内衣放在哪里,我只有回家自己取了。”
叔叔没反应,跟没听见一样。
我们俩没有理会他,德子阿姨跟我说在康复中心训练的故事:“医生说个人的努力程度取决于恢复程度,每天听,说,读,写,跟个小学生似的,我可认真了。还有读报纸 ,我住院期间什么钱也没花 ,就在医院定了几个月的“山形报纸” 看来真是管用。一日三餐有人给端过来 ,比在家轻松多了,我也好久没有这么享清福了。”
“茶!”叔叔插了一句。
德子阿姨边续茶边接着话题继续说:“我可是名人,为什么呢?他有名啊!医院的大夫护士几乎都认识他,听说我是中村建筑会社会长夫人 ,对我表示同情,说会长在家是不是也一样有个性,这几个月我可是替他道了不少谦啊。”
我不禁笑了起来。
德子阿姨出院之后,马上把护理员的服务给停了,一向生活节俭的她,自己能做的尽量自己做,再说,家里来了外人德子阿姨有点接受不了。
“我觉得老头子是越来越糊涂了,刚吃完早饭就嚷着吃中饭。这么多年伺候他,养成他一身古怪的毛病,我不在,他也能吃别人做的饭菜了。”德子阿姨有点埋怨的语气。
不管怎样,德子阿姨基本恢复正常,叔叔又有了老伴的一如既往的照顾,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我观察到,叔叔虽然表情祥和了很多,但却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我和德子阿姨说话的时候他好像是睡睡醒醒。
后来叔叔的介护认定程度被重新申请,因为他的认知症状越来越明显,使他的认定结果有原来的“要支援2”升级为“要介护1”。因此他使用日间照料服务的次数可以增加,有原来的两次变成了三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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