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时候,翼界传来消息,找到夜华了。
绿袖下葬那天,夜华便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大家曾一度以为,被魔族的某位将军给害了。
帝君叫上连宋,急忙赶至越州,某个肮脏的花街柳巷内,夜华被人揍得跟·猪·头·似的,像一堆腐肉,躺在呕吐物上,身上蚊蝇乱飞,行人路过,以为他已经死了,拿棍子捅他,见他还能动,放心了,活物!
论亲戚,虽是姑父,可实在太脏了,没法下手呀,帝君化出一个仙障,把夜华裹了,扔进北冥去。
北冥虽不如射藐山,但那里的幽涧,也是极冷的,帝君的原意,叫夜华呛几口冰水,清醒一下,岂料,能春风化雨的天龙,像一只海螺,下沉极快,连个泡沫都没有。
那种寒冷,仿佛是钢针,猛扎着夜华的身体,他却觉得很过瘾,在涧底呈一个“大”字,仰面躺下来,就腐烂在水里喂鱼虾吧!
到底是连宋心疼,忙捞他起来,夜华出水,就一直吐,吐得搜肠索肚,吐完了,问两位,“带酒了吗?”
连宋大骂,“还喝!你身上的酒味,够做一道酒酿龙肉了!”夜华趴在地上笑,豪气的说:“三叔想吃,本君砍条腿给你啃!”气得连宋想踹他,吼道:“活着的时候,对她好点,如今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帝君递瓶酒给夜华,说:“夜华,我们无论是人或是神,甚至是本帝君,都经历过这个阶段,活着艰难,想死,肩上担着天地,一睁开眼睛,无数的将士靠你正确的决策,生存下去,你根本就没有权力去死。
就像绿袖,她不是生来就那么强大的,她是没办法,魔族被人这样欺负,父君又软弱,她只能把自己当一块钢铁锻打。凡不能使我毁灭的,必使我强大,坚强一点,捱过去就好了!
你是天君,总要干活吧!”
夜华握着酒瓶,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醉言醉语的说:“莫问君有几多愁,一杯浊酒解千忧,本君有酒,还要这天下做甚?”
帝君再一次动了,把他扔进幽涧中的念头,轻拽一下,夜华便像一只破麻袋,摔趴在地上。
北冥是世界极限处,碧海接着蓝天,白云千载悠悠,三位君主就像是天地之间的沙鸥,栖息在碎石滩上。
帝君告诉夜华,“四海能起死回生的宝物,本帝君都装进她的棺椁里了,也许,她能回来呢!活在这个世间,谁没死过几回?”
夜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帝君,大概想从帝君脸部细微的变化中,分析出这句话的真实性吧?帝君便问他,“你是怎么回来的?”
夜华终于哭了,一声声就像是狼的哀嚎,“我没有不要她,我以为,可以等阿离长大,可以先把浅浅嫁出去,我不知道,她会不等我。”
有没有试过一种感情,汹涌的人潮中,看到某个相似的背影,想过去跟她说话,想告诉她,我已经放下了,却只能站在高处,想象着这些举动,脚步都不敢移动一下,最后发现,那个背影,甚至都不是她。
如果说,白浅是桃花,三月春盛,灼灼其华,那么绿袖便是梅花,迎霜傲雪,一身孤介傲骨。
夜华对白浅,情话张嘴就来,入住青丘,同榻而眠,行事潇洒有魄力。对绿袖,一句话都不敢多讲。
白浅随和,性子又疏懒,下界游玩,被人揩油,一脸无所谓,“不就是被摸一把吗?”绿袖敏感,易怒,一言不合,断你手脚。揩她油?那你就归阎王爷管了!
比可爱,白浅比绿袖可爱一万八千倍……
这些日子,夜华常常想起素锦,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失去自我,小心翼翼,卑微又卑鄙。
白奕上神回来,帝君和凤九抱着滚滚,带着礼物,回去看他们。
小岳父和岳母闻讯,从家里冲出来,接过滚滚,嘴里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哄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径直回屋了。
帝君跟着进去,白奕径直摔门。帝君的鼻子高挺,门板刚好砸在他的鼻子上,心疼得凤九大叫:“爹,你干什么呀?”丈母娘也骂,“你抽什么风?砸着女婿了……”
白奕乜斜帝君一眼,冷冷的问:“疼吗?”
帝君点头,又摇头,怯怯的说:“不疼!”
天地共主又如何,做了他们家女婿,就得受他们家的气,让你罚我下界,你·娃·儿·的!还敢编个命簿,罚·老·子·天天码头扛沙包,做苦力?
白浅没回青丘,一直帮墨渊打理昆仑虚,青丘的长辈们,原本就喜欢墨渊多过夜华,时间久了,大家就劝白浅,“战神与你有情,少绾也回不来,不如做个伴……”
阿离册立为太子,白浅回九重天观礼,原想住太晨宫去,夜华坚决不肯,他说:“无论你我身份如何变化,你始终是阿离的娘亲,一揽芳华永远是你的寝宫!”
阿离受完那三十六道荒火和雷击,夜华背他下承天台,阿离趴在父君的背上,问:“父君,当年你是因为我,才没去找绿姨的,是吗?”
夜华笑笑,说:“傻瓜!父君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幸,统统与你无关!你是父君这辈子做过,最美好的事情。”
年初的时候,阿离随父君上灵山,佛陀在超度亡灵,菩提树下,有个绿衣女孩一闪而过,惊鸿一瞥之间,隐隐能看清,鬃边簪着一朵小黄花。
菩提树下是无边地狱,无论神佛,一旦进去,势必要经六道轮回,夜华想也不想,就跟着往下跳。无边地狱是一片空虚,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欢喜。
欲望从亡灵的身体里蒸发出来,就像一个个水母,在黑暗中发出耀眼的光华。阿离看到父君,穿过那片空虚,欲望全部都是绿袖。
就像是电影放映,夜华渴望,跟绿袖好好的,吃一顿饭,想学那个魔族少年,讨一朵绿袖鬃边的小黄花。
夜华追到了八百里黄泉,奈何桥前拦下那个女孩,那不是绿袖,不过是凡尘中的一粒亡灵。孟婆舀一碗孟婆汤给夜华,很是殷勤,“天君,喝能便能忘掉。”
夜华一直都知道,绿袖……不会回来了!帝君骗他那么多年,只是想叫他回来干活!可是,他仍然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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