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为什么会是你…”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质问声中都略带些许的颤抖。
“一路劳累了吧?”着一身青衣小袄,芙白裙底的女子完全没有理会来人切齿的询问,依然不紧不慢地自顾自说道。
“这是我新酿的将离酒,一直想带给你尝尝,此酒可有讲究了,须得那江南初春时最美的芍药花瓣,再集得初夏的第一场雨水酿造,用瓮封好,埋在柳堤岸边,捱过深秋,于这寒冬之夜拿出来,暖上这么一小银壶,与知心的人儿围炉夜话,倒也没有辜负窗外这白雪皑皑。”
“回答我,为什么!”随着一声亦怒亦威亦绝望的嘶吼,男子果断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利索得拉开保险栓,然后枪管直指面前那一袭窈窕清丽的身影。
“看来你都知道了,没错,我就是你一直煞费苦心要找的'孤鹜'。”女子缓缓转过身,手里提着一复古英式雕花小银壶,娴熟地斟满桌前的一对杯盏,似乎早已料定现在的局面。
02.
“卖报啦,卖报啦!重大新闻,重大新闻!一代枭雄顾卿和昨晚遭不明人士暗杀,现在生死不明…”霞飞路口,穿着破烂的小童卖力地挥舞着手里的报纸,企图通过高声的吆喝吸引匆匆而过的步伐。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大帅他…快不行了”一身穿副官军服的年轻人看见顾彦白从门外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便急忙上前汇报现状,旁边一众的姨娘嘤嘤地哭个不停。
当顾彦白推开父亲房门,才知道事情远远比他预想的还要糟,显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已经没了往日的霸道和威武,貌似强留着一口气就等着自己的归来,而不孝的自己竟然昨晚还人事不省地醉倒在名伶许芙洛的公寓里。
“彦白…你…”曾经不可一世,占据半个天下如囊中取物一样的顾卿和此时连说话都觉着很吃力了。
“小心日本人…是一个叫'孤鹜'的…务必要…找到她…”弥留之际的顾卿和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试图给彦白留下了线索,便撒手而去。
“爹!我一定手刃凶手,你安心…”彦白突然觉得喉咙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难以吞咽。看着似乎还有未了心愿而不甘离去的父亲,而平日里再怎么施虐似的严苛,都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少爷,请您节哀,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谋杀大帅的幕后主使,替大帅报仇!少爷,请听我一言,跟了大帅这么多年,大帅虽然平时脾气急了点,但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每次出行也都谨小慎微,这次遭不明身份的枪手暗杀的事件分析,显然是知道大帅近期的具体行踪。”
年轻副官顿了顿,继续把分析得的情报给彦白告知,“前些日子,有个叫藤田浩二的日本人来找过大帅,听大帅说,那个日本人想入股咱们刚刚打下江北铁矿,大帅愣是没答应,最后被大帅从办公室里给轰出来的。从来没有见到大帅那么生气,我想可能跟那件事情有关。”
“知道了,你帮我私下查查'孤鹜'是谁,记住,这件事要做到严格保密,对外就说,老爷子身负重伤,在家养病,闭门谢客,有什么事情我来代为处理。”
“遵命!少爷!”年轻的副官立即一个正式的军礼,他知道此事对彦白少爷的打击,一直以为少爷顽劣不堪,但在这种情况下临危不乱,颇有大帅做事的果断,不禁心生佩服。
03.
接连几日,为避耳目,彦白自己深居简出的同时,让管家也告知各房姨娘,家中佣人,护卫等都不得擅自离开大帅府,除非有他本人的点头允许。所以不知情的人从大帅府外墙看去,依然是和往日别无二致,依然那么肃静威严。
只有彦白,连着几天几夜不曾合上过眼睛,父亲尸骨未寒,他过去年少轻狂,没有帮父亲分担过军务,因为从不曾想到身体依然硬朗,而且半生驰骋疆场、打下大半天下,人人敬畏的父亲有一天会突然离开,他现在根基不稳,父亲的那些老部下有的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怕把控不了局面,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在他手里将毁于一旦。
幸好,有许芙洛,有她的相伴,会感觉再难熬的日子也能让自己轻舒一口气。自从父亲六十大寿的宴会上,徐徐踱着步子撩开戏帘子,当一脸精致妆容,华丽扮相的'杨贵妃'亮相在众人面前,柔媚婉转地唱起《梨花颂》时,惊艳到的不仅仅是众人,还有顾彦白。
从此,顾彦白一发不可收拾地追求着这个,已经享誉整个江北的名伶许芙洛,而他们恋爱故事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故而当传到顾卿和的耳朵时,一向刻板严谨,视门第为天大的他断然不肯自己的儿子有跟这样的女人有所牵扯,所以当顾彦白说要娶许芙洛时,顾卿和简直气得要跟彦白断绝父子关系,当然最终还是以彦白的失败告终,自此以后,为了反抗父亲的的蛮横霸道,彦白常常晚醉不归,总是惹出更多的麻烦,努力营造着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让自己的父亲大伤脑筋。
现在父亲走了,他本应有了更多的时间,更多精力去许芙洛那儿喝上一盏她新制的茶酒。但心里总是不能跨越过去的一道坎,催命一样地让他想尽快尽一切可能地调查出幕后主使的线索,为父亲报仇,仿佛父子间所有的不愉快也随着父亲的离去而离去了。
04.
“少爷!事情的调查,有眉目了,我们监听了江北所有的电台渠道,终于发现了日本人的一条电波频道,这几天到了下半夜总是波动异常。”副官见彦白忽地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
“我们截获了其中一条,只是…”年轻的副官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在忌惮迟疑什么。
“只是什么?快说!”彦白再也没忍住,凶手到底是谁,终于快浮出水面了。
“只是貌似和许小姐有些关系,电台虽然及其隐蔽,但还是被我们定位出了具体的位置,就在许小姐所在公寓的方向。”
“并且,经我们的人破译,'心语咖啡馆'可能就是他们今晚接头的地方。”
“叫上几个可靠的兄弟,配上枪,原地待命!”彦白声音微冷,不由分说,快速下达了命令。
彦白心里是复杂的,尤其是听到许芙洛的名字时。但他是不信的,只有亲自去证实,他只相信他眼睛看到的。
05.
是夜,时针慢慢接近十点的方向,原本热闹的街道也慢慢人影稀疏起来,只剩两侧耀眼的路灯一排排伫在这寒冷的街头,要通往深不可测的尽头…
一部家用小黑车停在“心语咖啡”不远处的拐角处,而从车窗里看向咖啡馆靠窗那一面,可谓连人带表情也一览无余。
这时,一位身穿西装,表情严肃凝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咖啡馆,“少爷,他便是上次找大帅要求合股的日本人,就是他!这个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副官看到那个男子抵制不住激动,告诉彦白。
不久,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一黄包车缓缓在咖啡馆门口停下,走下来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是她,许芙洛!她今天打扮和往日很大不同,黑色的羊毛大衣和帽子,似乎极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但丝毫挡不住她令人惊艳的容颜。
然后,女子便径直走进咖啡馆,若无其事地在那个日本人不远处的位置坐下,从窗外看来似乎两人没有任何交集,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芙洛从钱包里貌似掏出了一样很小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结账走出了咖啡馆。而随后那个日本男子便借故去洗手间转身的瞬间,把许芙洛故意留下的东西收入怀中,回来又继续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刻钟咖啡,才裹紧衣帽走出了咖啡馆。
一切都已经明了,坐在车上的彦白似乎都能听见自己骨骼咯吱咯吱的响声,他脸色苍白,青筋暴跳。他要找她问个清楚,那个他视为一生知己、红颜相伴的女人,为什么会欺骗他至此!
车窗外,寒冷的风嗖嗖地窜将进来,让彦白感觉不到任何温度,随后,一片片雪花零星飘散下来,让原本就寒冷的夜更加让人彻骨冰凉。
06.
我是许芙洛,不,我的真名叫酒井千雪,没错,我是日本人!准确地来说,是从小就长在北城的日本女孩。
作为一名间谍,我以地道的中国话和生活习惯慢慢取得周围人的信任,加上从小被训练严苛的京剧,渐渐让我成了本土略有名气的名伶,这个身份让我轻松得以接近锁定已久的目标。
在顾卿和六十大寿的那天,一出《梨花颂》如愿让顾卿和唯一的儿子顾彦白注意到了我,那个好看的少年和他父亲真的不一样,生的温文尔雅,风流倜傥,从他看我如炬的眼神里,我知道,这个任务已然成功了一半。
他对我很好,好到恨不得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送我,当他说要带我见他父亲娶我为妻时,我知道他是认真的,而我,却看到了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顾卿和第三次拒绝我们入股江北铁矿的合约时,上峰向我发出了暗杀的命令。
许是早已习惯了顾彦白给的温暖,我早已不想继续过暗无天日的间谍生活,于是以完成任务的后的奖励作为筹码,向上峰委婉表达出自此以后金盆洗手的想法。
尽管我知道,这并不容易。
07.
“那一夜,是你故意灌醉了我?”
“是的,我去了顾卿和当晚散会的酒店门口,是我亲手开的枪。”许芙洛不慌不乱地回答。
“为什么!如果今天我没有在咖啡馆看到你,你还要瞒我要多久!”顾彦白几近咆哮。
“彦白,虽然我们政治立场不同,但我做这一切除了因为我上峰的命令,也是为了你啊!你的痛处一直是因为你是偏房所生,我帮你早日继承你父亲的帅位,以后你再也不用在你父亲跟前束手束脚了。”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他是我父亲!你这样做,不怕我杀了你?”
“死在你的手里,我也心甘的。”
“砰!”随着一声枪响,彦白扣动了板机。
08.
“卖报啦!卖报啦!一代名伶许芙洛昨夜香消玉殒在私人公寓,疑似情杀!快来看啊!”清晨,冰天雪地的街头,冻得满脸通红的卖报小童拉扯着嗓子,高声叫卖着。
“可恶的千雪!竟然私自动用了电台,现在浩二也下落不明,那江北铁矿的事情…”
“从长计议!”
一日式小酒馆里,两名身穿武士服的男人似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什么,然后轻轻呷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第五次作业:一元小说训练营+七染_+42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