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晋(25)
却说刘弘修了两书,分头给刘乔与司马越送去,要求两方罢兵,不要再斗了。两方都正在兴头上,无人理会他的良苦用心。
刘弘没了办法,只能又写了奏表,遣快马急驰送入长安,奏云:
“范阳王司马虓,欲取代豫州刺史刘乔,刘乔举兵逐司马虓,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以刘乔不从他命为由,出兵讨伐他。
臣认为刘乔受国殊恩,显居州司要职,欲立功于当时,以殉国难,并无其他罪名,而范阳王司马虓想要取代刘乔的事,做的确实不地道,然而刘乔也不能以司马虓之过,再起兵对攻。
自天下争端起后,宗室之间满是猜忌,祸乱横生,今天还是忠臣,明日就成了反逆,自有史记录以来,宗室骨肉相残,牵连之广,为祸之深,从未有超过现在这局面的。臣心中悲痛无比。
现在我朝的边疆地区,没有预防发生变动的储备,中原黎庶却处于困厄之中,辅助王室的股肱之臣,不去考虑国家的前途命运,却都以相互一较长短为能事,自相残杀。万一四方胡人乘虛而入,制造变乱,那我们就真都成了卞庄的猎物了。臣认为朝廷现在应赶紧下诏,命令司马越等人,解除猜忌仇怨,各自保持自己所分管的职位和封地。从今以后,如果谁不接受诏令,擅自动用军队挑起事端的,就起天下之兵共同讨伐他。”
司马颙刚得刘弘的上书,起初也曾被这奏疏打动过,但又想到这次刘乔出兵等于相助了自己,现在又如何能加他罪名呢?因此,拒绝采纳刘弘奏疏中的建议。
此时,那刘乔已倍道而行,到了许昌城下,乘夜登城。司马虓不及防备,夺门而逃,渡河北去。
刘琨刚去汝南太守杜育那讨得援兵,引兵回救许昌时,只见许昌城已被刘乔夺去,就只能与兄长刘舆都渡河北逃了。城中刘琨父母被刘乔所抓,刘琨思念亲恩,生出急智,凭着三寸莲花,去游说冀州刺史温羡(温峤之叔),劝他让位给司马虓。没想到,温羡非常慷慨,直接把刺史的印信给刘琨,让他带回去给司马虓,自己则挂冠去休。(若问本章节中谁最聪明?我肯定投票给温羡)
司马虓入主冀州后,再遣刘琨至幽州王浚处乞师。王浚见刘琨言语忠愤,涕泪交并,也算顾念同袍,慨然挑选八百突骑,随刘琨返报司马虓。
刘琨另外又招募冀州健卒,得了数千人,鼓行南下,到了黄河边,见有数营驻扎,随即攻入。这营中的守将,名叫王阐,是由石超遣来防守黄河之滨。他逍遥自在,本就没防着会有战事,哪知刘琨突然引兵杀至,措手不及,直接被刘琨突破营寨,欲逃无路,送命了账。
司马虓听得刘琨得胜,也领兵倾巢而出,为刘琨后援,两军相继渡过黄河。
当时成都王司马颖,因洛阳有变,乘隙进兵洛阳都,没听诏令留守河桥(今焦作孟州市西南),河桥只留石超把守。
石超突然见刘琨率兵杀到,仓猝迎战,两下里杀了半日,未分胜负,未料到司马虓又率大部队赶到。石超以寡敌众,顿时支持不住,往西南逃奔而去。司马虓与刘琨不肯让他逃跑,便策马穷追,石超的部众逃命要紧,沿途四散而去。
石超此时身边仅剩亲兵百余骑,保他逃命飞奔。偏偏刘琨这次借来的幽州突骑,策马风驰电掣一般,不多时已追上石超,将他团团围住,刘琨也稍后赶到,一声喊杀过后,一起动手,即将石超砍死了事。(司马颙部下有悍将张方,司马颖部下也有石超。都是心狠手黑之人,这次也算还债了)
刘琨志在救父,也不多休息,又领着健骑五千人,乘夜攻打刘乔。刘乔正抓住了刘琨的父亲,进驻考城(今兰考县部分),入夜闭城安睡不久,突然就被喊杀声惊醒,登城看去,城外已是火炬齐明,外兵已经登城而上,刘乔料知不可敌,就慌忙逃走。刘琨父母被困在囚车中,此时无人有空管他,刘琨一入城,便将父母救出,家人重逢,不胜欢欣。
第二天一早,司马虓也赶到了考城,设宴相贺,酒后商议军情时,刘琨献策道:“刘乔这次败去,必逃亡灵壁(今宿州市灵璧县),与他儿子刘祐合兵,我军正宜前去以迎东海王,夹击刘乔父子。如能击灭刘乔,便好乘胜入关去了。”
司马虓鼓掌称善,正要拨兵出发,忽有探子入帐,报称东平王司马楙,已出屯廪邱(今菏泽市郓城县西北水堡),司马虓勃然大怒道:“司马楙这个反复小人,他这一出肯定是想要接应刘乔,我自当领兵去灭了他。”(司马楙反复之事见晋(25))
刘琨起身道:“不劳大王亲自前往,刘琨愿当此任。”
司马虓喜道:“越石能去最好,我再令田徽田督护相助于你,可好么?”刘琨应命。
司马虓即令督护田徽与刘琨同行。步骑兵各数千人,部队即将开到廪邱,已接到侦骑回报,司马楙已经怯战东归,仍退回兖州去了。(……)刘琨遣使回报司马虓,也不回返,与田徽领兵直接奔往灵壁。
一日,刘琨的部队已到灵壁外围,得侦骑探报,刘乔父子已经合兵杀败东海军,并追往谯郡(今亳州市)。刘琨对田徽道:“果不出我所料,我等快往救东海王。”说完,麾兵急进。到了谯郡,正逢刘乔父子,耀武扬威在那驱杀东海军。
刘琨大喝一声,当先杀去。刘乔之子刘祐见有来兵,也持刀返斗,刘琨仗剑相迎,两人斗了约有数十回合,未见胜败。
在后方押阵的田徽挥众上前,突入刘乔军中,那东海王司马越,听得身后有战斗声,回头一瞧,见是来军旗号上是个刘字,就知道是刘琨等人来援,也随即麾兵猛攻。两路军同击刘乔,刘乔见前线即将崩溃,正慌乱间,刘祐恐父亲有失,便舍了刘琨,回马去保护父亲,忽然田徽从旁杀了出来,用槊刺中刘祐右胁,祐负痛伏在马鞍上,刘琨又向他当头劈下一剑,削去了刘祐的首级。
刘祐死后,司马越方压力更减去不少,再一合力,刘乔更招架不住,夺路飞奔,其部众或死或溃,最后只剩得五百骑兵,奔投平氏县(今南阳市桐柏县平氏镇)中,才得幸免。
刘琨田徽与司马越相会。司马越对他们慰劳备至,遂下令进屯阳武(今新乡市),兵威直指关中。
幽州都督王浚,复遣部将祁弘,率领鲜卑乌桓两部骑兵,前来相助司马越,愿为前锋开路。于是大军浩浩荡荡,杀奔长安。张方屯兵于灞上(还以为沛公屯兵灞上呢,张方你就省省吧),只遣吕朗率兵据守荥阳,自己则逗留不进。
刘弘认为张方残暴好杀,司马颙必败,因此暗通书与司马越,愿归司马越节制。同时刘准也是按兵不动,眼见得关中就此大震,风鹤皆兵。
司马颙之前刚听闻刘乔败还,还想要借力成都王司马颖由洛阳出兵,抵御司马越,阻他西行。而司马颖此时已经占据了洛阳,当然不会再受司马颙之命。司马颖因何又入洛阳,还要从下文说起……
当时留守洛阳的官员,一开始还与关中互通消息,所有诏旨,多半遵行。忽有玄节将军周权,诈称受诏,复立羊后(羊献容),自称平西将军,意图讨伐司马颙。洛阳令何乔,探明周权的谎言,便引兵攻杀了周权,又再将羊后废锢,并报知关中。
司马颙因羊后已经几废几立,终成后患,索性派了尚书田淑,持着一道伪诏,去赐羊后自尽。留台校尉刘暾等人,不肯奉诏,即让田淑回关中,并奉上众人力保羊后的奏章。(此奏章略过)
司马颙览奏大怒,命吕朗自荥阳领兵入洛,收捕刘暾等人。刘暾自恐得祸,已先遁往青州。
成都王司马颖,当时正领命与石超在河桥驻守(见前文),就趁此机会,直入洛阳,闭城拒绝吕郎入洛。吕朗只好退去,羊后这才免死。
司马颙见不能逞志,又因司马越军逼近关中,便屡次传诏,催促司马颖领兵攻击司马越。司马颖始终不做回复。司马颙急得没了办法,没奈何,只想出与司马越议和一策。
司马颙有一妻舅缪胤,他曾任太子右卫军,缪胤的从兄缪播,也是朝中的中庶子,当东海王司马越起兵时,两人想为司马颙从中调停,就去见了司马越,进言道:“如令司马颙奉帝归还洛阳,欲与司马越分陕为伯。”
(诸位请看,又是王豹当年为司马囧出的那条计策,之后每当八王其中一个顶不住压力时,总会拿出来提一句。而当时最先提出的人却被活活打死在了铜驼之下)
司马越也向来看重这二人的才望,倒也认可相从,就使二人回报司马颙立约。司马颙当时也亦想依议,可偏偏张方强加阻挠,厉声对司马颙道:“关中,形胜之地,国富兵强。大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敢不从?为何要拱手让人,甘为人制呢?”司马颙因此而中止。
司马颙帐下参军毕垣,经常为张方所侮,怀恨不休,屡思设法去害张方,到了这次司马越军相迫,便对司马颙道:“张方久屯灞上,盘桓不进,定有异谋。臣闻他帐下督军郅辅,屡次与他密商,何不召他入问,先发制人呢?”
缪播与缪胤当时也在一旁,便趁机说道:“现在东方诸军起兵,无非就是为了张方一人,大王若能斩张方首级以谢天下,东军自然就退去了。”(呦,看来张方面子好大啊)
司马颙听得众人这样一说,未免耳根子一软,便令人前往召郅辅前来问话。郅辅本是长安富人,张方微贱时曾得郅辅资助,成名之后便将郅辅引为心腹。此次郅辅应召,毕垣先在帐外候着,见到郅辅时当即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先引至密室,附耳对郅辅说道:“张方欲反,有人向太宰(河间王司马颙)举报说,君也知其谋,所以太宰特地召问你此事。君这次来见太宰,将要如何对答?〞
郅辅愕然道:“我根本没有听说张方有谋反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毕垣又佯作吃惊地说道:“君休要欺我!”
郅辅指天为誓,自表心迹。
毕垣说道:“平素我也知君真诚,特此相告,张方谋反之事,君如果确实不曾听闻,倒也罢了,但太宰如今问君,君应声称此事确实,休得自取其祸啊。”
郅辅点首入帐,谒见司马颙谒见。司马颙便问道:“张方谋反,卿可知否?
郅辅只答了一个“是”字。
司马颙又问道:“现在就遣卿去取张方的首级,卿可能行否?”
郅辅又答了一个“是”字。
司马颙将一封手书给郅辅,让他给张方送去,等张方看时,就顺手取了他的首级。
郅辅连答三个“是”字,就退出见毕桓。
毕桓说道:“君欲取大富贵,就在此一举,莫要误事。”
郅辅匆匆回到张方大营,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郅辅佩刀入帐,帐下守卒,因郅辅是张方的心腹,也不动疑。张方见郅辅回来,问他司马颙召他去是为何事?郅辅就递给他司马颙的手书,张方在灯下启封,正要详看,没料到郅辅突然拔刀砍向张方,首级瞬间落地。郅辅拾起首级,冲出大帐,去向司马颙复命了。
太宰河间王司马颙,再把张方的首级送到司马越的军前,总想着这次司马越应该会同意议和,兵祸立解,可偏偏司马越将张方首级收下后,不允和议,并叱还使者,立刻遣幽州将领祁弘为前锋,入关中去迎天子法驾,一面令部将宋胄往取洛阳,刘琨往取荥阳。
刘琨持着张方的首级,来到荥阳城下,揭示守将吕朗,吕朗即开城迎降,青行至中途,又遇邺中军将冯嵩,奉遣来助,遂偕往洛都。
成都王司马颖,因兵单势寡,料知不能守,便又逃出洛阳,西赴长安。到了华阴,又听闻司马颙已去与司马越议和,且之前司马颙令他出击司马越,他不受司马颙之命,恐司马颙会挟嫌谋害,不敢再西进。
司马颙因司马越军未退,才后悔杀了张方,追责郅辅,才察得之前实情,就把郅辅斩首。又遣弘农太守彭随与刁默等人统兵抵抗司马越,另使马瞻、郭伟为后援
彭随与刁默领军行至关外,正与祁弘部相遇,祁弘麾下多是鲜卑兵,纵横驰突,一阵冲击,就把二人所领的部众,冲作数段,令他们首尾不能相顾,随即二部溃散,被祁弘杀退数里。
太白山景祁弘进军至霸水,又遇到马瞻郭伟二人的部队,又是一阵冲击之下,马郭两将,也逃得不知去向,士卒大多做了胡兵刀下冤魂。
败报连达关中,吓得司马颙魂飞魄散,不知所措。一会儿又有人入报道:“敌军大部已经入关,猖獗得很,大王快点定下后策。”司马颙至此也顾不上旁人了,连忙上马,扬鞭急走。侥幸逃出城外,再看身后,竟无一人跟随,只有自己的坐骑还算可靠,驮着他飞奔而去,自思孤身只影,不能远避,还是先藏匿于山谷之中,遂向太白山方向,策马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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