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斯，长于斯，绿水青山
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只鸟，把家安在老家的小镇上。
那是一条依旧年青的街道，公路两旁挨挨挤挤着新修的房屋，抬头望去，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时提醒着我，老家距离现代文明很近，很近。空气中弥漫着包谷酒浓烈而又野性的香味，挑逗着我敏感的味觉神经，仿佛把我带回到了田园时代。
朋友说，小镇的形状就是一条飞翔的鸟。两边的山宛如振起的翼，小石河缓缓流过，流水的波纹，就像鸟儿背上光滑的羽。小镇东端盘龙观山峰的形状，就是鸟儿头部的喙。在一位朋友的空间里，我看到过小镇的全景照片，远远望去，密密匝匝的房屋再加上一圈圈荡开的波纹，确如小鸟身上覆盖的羽，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地站在那里。
许是因为退耕还林了缘故吧，小镇附近的山林多了起来，林中的鸟也多了起来，每个春暖花开亦或秋高气爽的日子，它们总是在林中呼朋引伴地卖弄着自己清脆的喉咙，那些或豪放或婉约的声音，给静谧中的山林凭空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前些日子，无意间走近小镇附近的一间老屋，传统的土木结构，房顶盖着自己开采的石瓦，在阳光下如同粼粼的波光，也好像小鸟背上整齐的羽。檐下的柱头上，雕刻着许多图案，仔细看去，才发现上面雕刻的不是花啊草啊之类的，而是一只只鸟。因为木匠手艺不够好的缘故，图案都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非常笨拙。站在那些笨拙的鸟儿面前，我的思绪不由翻飞起来。是的，它们简单而且粗糙，但是透过它们早已被岁月侵蚀的外形，谁又能看到它们身后绵延的时空呢？也许这些年来，它们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出生、成长，而后老去，最后化成一抔黄土，可是他们却依旧存在着，就那么静静地存在着。
整日被繁杂且没有任何价值的工作所忙碌，没有时间离开自己的鸽笼，不知道有多久，我都没有停下脚步，听一听鸟儿的鸣叫，看一眼春暖花开了。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有了做一只鸟儿的想法，也许只有做一只鸟儿，我才可以不用看那些恶心的嘴脸，不用听那些谄媚的声音，才能还自己内心的一片清明。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必将对小镇了解的更多，我可以用自己的翅膀去丈量群山的高度，知道哪道梁上的野果味道最美，哪道湾里的野花颜色最艳；我也可以随时去寻找小石河的源头，看那一股清泉如何渐渐丰腴，又如何滚滚东去，最终汇入汉水。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能够说清那些弯弯曲曲的小路，以及在路旁野花花瓣翩跹而舞的蝶儿的模样。那些小路是寂寞的，因为许久没有人行走的缘故，它们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喧嚣，在它们的，曾经有过无数的脚，穿皮鞋的，穿布鞋，穿高跟鞋的，穿平底鞋的……而如今的它们，早已是荒草萋萋。如果我是一只鸟，我一定可以记下，哪些人从这些路上走过，他们身边的那个男人或者女人是什么模样，因为有了他们的坚守，小路才依旧保留着那细细的一痕。
拔地而起的栋栋新楼，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此起彼伏的划拳饮酒声，小镇的夜晚是喧嚣的。走过一街的灯火通明，看过二路的车来车往，来来往往的我认识的或者我不认识的人们，总是让小镇更加热闹。那些田园时代的生活正在离我们远去，除了那些像我这样的山里人依旧偏爱的包谷酒之外，在小镇，再也找不到那些以往的记忆。殊不知，我们所走过的路，我们所说的悄悄话，我们采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都被贮存在一只鸟的硬盘里。它们用自己的方式，把我们秘密传播开来，从一只鸟到另一只鸟，最后，我们自以为是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会经常停留在小镇的行道树上，看那些男男女女行行色色的表演，听那些红唇白齿真真假假的言辞，这样我会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多。也许，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会偶尔发出尖锐的鸣叫，让一些不该有的动作停下来，唤醒一些人心中的鬼……累了的时候，我也会在树的根部拉一泡屎，给它们施肥，让他们长得更加陌生，给我提供更好的隐匿处所。
阳台上，一朵苍翠的颜色打破了水泥灰色的沉闷，让整栋楼增添了几分生气。我暗自揣度，房屋的主人是个懂生活的人，因为它居住在空调房子内，却依然用绿色装点着自己的居所。门开了，一对白发夫妇携手走到了阳台上。阳光在他们的脸上慢慢流淌，绿色映照在他们脸上，绽放一朵生命之花。一只鸟轻轻飞来，站在花盆边缘，与他们亲切交谈。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会把巢筑在镇口最大的树上，因为作为相交多年的老友，我知道它们的人文底蕴，对于这个小镇，他们了解的太多，也思考的太多。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旧选择了沉默，不是不想说，而是没人听，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他们最好的听众，直到我们慢慢老去。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会经常到盘龙观去溜达溜达，因为山势险要的缘故，那是唯一一个很少有人打扰的处所。使劲吐出一口气，把郁积在胸中的郁闷统统释放；深吸一口气，让草木的清香沁入肺腑。感受着周围的静谧，聆听一朵花的开放，欣赏一只蝶的轻舞。而后，穿梭于市井，游走在忙碌的人世。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可以随时离开，因为天空很广，我可以去任何地方，没有人阻止我的前行；因为飞得高的缘故，我也不会迷失回家的方向。等到飞累了，我就回来，把所见所闻告诉身边的鸟们，蝶们，花们……
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只鸟，把家安在老家的小镇上，真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