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噫,你就是我的梦
可如今这梦已成泡影
想拉住你的手却不能够
流泪的心不知不觉已烟雨蒙蒙
可叹停机德,谁怜咏絮才,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红楼梦第五回》
一个是朗月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到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噫,这一个金玉良缘,那一个木石前盟,这一个情深深,那一个意切切,这一个是空灵俊秀,那一个是娴惠淑雅。可怜情哥哥如何众里寻她千百度,找到此生中的“那一个”。
穿越时空,走到贾府,走进大观园,走过潇湘馆,踏过蘅芜苑,拜迹怡红院。这里上演了一幕幕离合悲欢,曲终人散,一场场情真意切,悱恻缠绵。
第一幕 情感妹妹,多情哥哥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只见她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这神仙似的妹妹让宝哥哥一见如故,无论是“木石前盟”的神话,还是瞬间的心灵交映,一个情园的建造,一段终身的托付便在这眼神的互换中确定了。黛玉的到来,让宝玉欣喜、感动,觉得贾府的天明朗了。宝玉又因黛玉无玉而摔玉,他多么想摔碎这上天之命,摔碎这独他有之的不平等,他摔的是男儿的污浊,须眉的腐臭,以及因玉结成的一段命运诅咒。这一切,都因了一位似水的病弱女子。她没有过多的粉饰,但她性格倔强;她孤高,她自傲,她视人世间的一切为俗物。唯有一个人,那就是宝玉。是她所珍所爱所想。
周瑞家的送花,“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连李嬷嬷也说“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厉害”这宝钗众姐妹也说“这颦丫头一张嘴,叫人恨也不是,喜欢也不是”如此尖酸刻薄,贾府从上到下,誰敢与她交往呢?她因身世而敏感,因孤独而自高。没有人接受她的酸刻,惟有宝玉,用“含情目”容纳她,因为宝玉知道,黛玉所有的刻薄都是因为她没有爱情和生存的安全感,她只有通过这些‘不圆融’来保护自己。
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
黛玉也不禁叹道:“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的,何等眼熟。”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心灵感应。宝玉在大观园里性格是极其古怪的,他不好读书,不尊四书五经,不解世故人情。在封建社会的标准里,他“于国于家无望”,连他父亲贾政也斥之为“祸患”。他叛逆,认为男儿污浊,女儿尊贵;他乖张,同情不幸的丫鬟,有时又犯痴病;他违背古礼,读禁书《西厢记》,不喜科举功名。这样的男儿,家长制不容,礼制不纳。祖母喜他,因他是“命根儿”。宝钗怒他,是因为他不考功名,不符礼德。唯黛玉与他惺惺相惜。和他读西厢,与他进行心灵上的交流。黛玉也从不说考功名的“混账话”。在宝玉眼中,黛玉才是真正的通情达理。
洁白的玉,冰清的水。孤高的心,热烈的情。因为相知,所以相惜;因为相惜,所以相爱;因为相爱,默默守护着内心懵懂的情愫。
第二幕 悲戚的美,情意怎堪忍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盘,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装愚,安分随时, 自云‘守拙’
这样的宝钗端庄贤淑,体贴大度,无形中成为黛玉的情感对手。在封建礼教的标榜下,黛玉真的不是可以被推崇的对象,一个有大家族支撑,一个父母仙逝无社会根基;一个圆滑善于处世,口碑极佳;一个孤高自傲,冷若冰霜;一个相夫教子,博学广识;一个才绝群芳,鄙世厌俗。这一个为世人赞许,那一个孤芳自赏。
竹梢蕉叶,雨声淅沥,清寒透幕。凄凉异常,黛玉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竹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想念宝钗的好,又想与宝玉萦昔和睦,终有嫌疑,才觉白已孤单一人的苦楚,这份猜疑,这种复杂心情,对于人生的别样滋味,面对诸多的冷眼嘲讽,让黛玉情不自已,以泪拭面,只因一个“情”字,因宝钗插足,而变得异常遥远,黛玉沉重的叹息,叹这徒劳的生活凄美。但她不肯低头,她有着文人傲骨,虽不能向命运折腰,却终究跪倒在爱情的石碑前。
然而,宝钗何尝不痛苦于父母的媒妁之言?世人皆言宝钗城府极深,好心计,多有谋略,深谙明哲保身之术,都说宝钗拆散了宝黛,真的这样简单吗?宝钗也做过不少有悖于封建礼教的地方,与黛玉个性完全独立不同,她很含蓄地在追求自己的个性与理念。她独不言花儿,兰儿的,她的蘅芜苑雪洞一般,曾让贾母脸上很“受伤”。她赋《螃蟹咏》,讽刺贾雨村之流为非作歹,她也并不去想争抢宝玉,反而为了不引宝黛误会,也刻意回避宝玉。说起受害者,宝钗何尝不背负着悲戚的痛,她被有情人厌,被无情人恶,可她连爱的资格都被封建家长们夺了去。独守空房,不是每一个闺阁都可以忍受的苦痛。
三个人一台戏,演绎着复杂的人事心酸,都是因情,皆是为爱,三人痛苦着,挟着封建社会的穷途末路,他们消失在历史的雾霭中,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风雨几时休?
第三幕 莫怨东风当自嗟
自古便是痴情郎偏逢薄命女,黛玉要用一生的泪水报答宝玉前世的恩情,宝玉要将毕生的情爱回答灵玉今生的痴顽。两个人不经意间,将宝钗若干人挤出了他们构造的情园,这个园子荒凉而萧条,无人问津,但园主人却相亲相爱,彼此知趣相投,他们中间有过矛盾,使过小性子,却终究抵受住外界的压力,依然守着这荒荒萧园。
有情人不会终成眷属,古来有之,随着贾府被抄,树倒猢狲散,再怎样的富贵繁华,最后的最后,不过是食尽鸟飞,唯余白地的悲凉,萧萧情园也终究随之坍塌,这个打击让黛玉仙逝大观园,“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一语成谶。
对于宝玉而言,他的灵性、真情和正义,不过是多情公子的情感磨折;他并不具有从现实世界中创造出新时代的力量,他不能改造世界,又不甘心被世界改造,于是,只能怀着悲痛的心情归于幻灭!黛玉之死,是苦痛于爱情执念的最后破灭;宝玉出家,乃不堪于茫茫世事的人间悲悯,一个无奈泪尽而逝,一个有意悬崖撒手。
宝玉曾对黛玉说过“你死了,我做和尚”。生活总是捉弄人,不幸被宝玉验证,黛玉消香玉陨,宝玉皈依寺庙。这萧萧情园似乎在现实中坍塌的一干二净。
再惨烈的悲剧中也有点点星辉,在红楼的爱恋中,这点点的星辉就是宝黛之间的情真意切。他们在一个昏暗不见天日的时代中,点亮了一盏真情厚意的人类情感之灯,并为桎梏在封建牢笼的有情人寻找到了一条心灵通路,现实中,他们失败了,但精神上他们胜利了。他们守住了萧萧情园,比起浑浑噩噩的守望者,他们曾经爱过,对于爱的本身,已是难能可贵。
乘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超逸空灵,这样的黛玉是一掬清水,柔弱却不失文人气质,她是一缕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她又是一棵湘竹,孤傲而自守;她并非斤斤计较,她善良地可以认同宝钗的好,却不能因此原谅她夺宝玉的爱;她并非心胸狭隘,只因为爱之深,情之切。她的诗词,有五柳的淡雅,谢灵运的古朴,柳三变的缠绵,温飞卿的悲惋,她集忧伤诗风为一体,笔锋隽秀,缓缓地道出她的爱与追求。
宝钗是封建社会典型的淑女,却终究得不到幸福,而宝玉苦苦追求的爱也被现实用无情的大斧斩断。“可叹停机德”,宝钗终不能作真正的自己,连“妇德”社会也不能给其机会。“玉带林中挂”,黛玉依然孤寂独守,任风吹日打,御风临空。
人生很长,能有一个人可以拉着自己的手蹚过人生的小河,守护彼此的萧萧情园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但不用着急,那个人就在时光的深浅里,走着走着,就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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