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芝麻情”

虽说从小就在农村长大，但是这些年，一直都是偶尔回老家农村呆几天就走，没有哪一次有机会能像今年暑假这样天天在老家住着，耳闻目睹那些小时候熟悉的农村庄稼活轮番在跟前“闪耀”着：

今天看到种个小白菜啦，明天看到种个玉米啦，后天看到收个高粱啦，大后天从板栗树上将板栗（俗称“毛栗”）用长长的竹棍敲下来啦……

才过几天，不经意间就会看到才种下去的小白菜或者玉米地里，原来光秃秃的一片土地，不几天就小禾尖尖、葱茏一片、绿油油的小小叶子满地都是......

如此景象带给我心灵的冲击力也是蛮大的：“啊呀，才种下去的种子这么快就发芽长出叶子来了！这庄稼、这禾苗，长得好快啊！”

此时此刻，我的真实感受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真有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事情，莫过于种庄稼了！——果真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啊！

这不，暑假刚刚回到家时，每天散步都可以看得见的路边地里这些芝麻禾苗，一片一片长在路边地里，才矮矮的一截儿芝麻苗呢，有些也才开了零星几朵小白花呢，怎么一转眼，我还没注意到呢，这些芝麻就真地“芝麻开花节节高”一株一株窜这么高了！

而且一片一片芝麻地里都是开过花、结起果来了的样子呢——芝麻的果实都藏在芝麻叶的叶柄处呢，绿色的叶子衬托着绿色的芝麻果壳。

有的果壳熟透了、接受太阳光的暴晒之后，干脆就裂开来小小的缝隙，露出来里面漆黑的黑芝麻粒儿——山野、田地边飞来飞去的各种小鸟——鸽子啊、布谷鸟啊什么的看到了，就会飞到芝麻地里，站在芝麻杆上，啄开芝麻果壳来偷吃这些黑芝麻粒儿！

如此一来，弄得要么芝麻杆禁受不住大一些的鸟儿的“停留”而倒伏在地，要么这些芝麻果壳被鸟儿这么啄来啄去的，啄开了，吃到了几粒黑芝麻，果壳里大多数黑芝麻粒也随之抛洒到了庄稼地里浪费掉了……

眼看着从农历六月初小半高的芝麻苗到农历七月半以后芝麻开花结果成熟，这短短一个半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收芝麻的时节了！时间真的是个魔幻般的“魔术师”啊！

今年雨水普遍不足，降雨量少得可怜，害得黄豆也普遍欠收，雨水少、黄豆挂果也普遍不饱满，干瘪的较多、枯黄掉了叶子的也很多。

芝麻也是这样，因为降雨量少，芝麻的果壳里营养充分的、饱满的芝麻粒也比较少；外加上鸟雀飞来飞去的偷吃——

收芝麻的人动作还没它快呢，抢先就叫这些田间地头飞来飞去的的鸟雀们尝了个遍！它们啄的啄，洒的洒，浪费的浪费——

等到被这些“快手”鸟雀侵食了个遍，辛辛苦苦种庄稼的老人再慢手慢脚前来收割芝麻时，往往已经所剩无几了，唉，有什么办法呢？！

外婆八十四岁高龄了，还是照例每天清晨四五点钟很早就起来，走到半里地开外的芝麻地里拿着镰刀收割芝麻，成捆地抱回来放在场院里。

然后摊开来，利用上午或下午的时间，耐心地一片片摘掉芝麻叶子，再分成一小捆一小捆用棕树叶捆好，立在院子里靠墙的地方或靠栏杆的地方晒起来——眼看着这些劳作，我忽然间对外婆每年亲手做好、临走时送给我、捎到外地去吃的芝麻粉有了清晰的直观感受了！

之前每年外婆在我出远门的行李中都会放上一些她亲手制作的芝麻粉，我都没有太在意。我只知道黑芝麻粉是很好的营养品，绿色滋补品，经常食用，对身体很好的。

对这些每年外婆都送给我吃的黑芝麻粉，我没有更多深刻的体会；直到这些天亲眼看到外婆那耐心、细致的、一连串的忙碌细节和收获芝麻的劳作流程，我才打心眼里感受到这每一粒芝麻、每一勺芝麻粉都是如此的珍贵、有价值，是那样的来之不易啊！

那边是每天早晚源源不断地从地里收割、抱回来芝麻杆，这边是上午或下午太阳爆嗮得厉害的大热天里，坐在院子里将芝麻杆摊开来，耐心细致地逐个逐个摘掉芝麻叶，又一小捆一小捆地用棕叶捆起来放在墙根处晒太阳。

那些前几天晒干了、芝麻杆和芝麻壳都晒得发黄、果壳晒得裂开了缝隙的，则及时摊开来摆放在竹篾编制的筐子里。

外婆用小木棍轻轻敲击着，那些熟透了的黑芝麻粒儿都从绽开的芝麻壳里蹦跳着、跳跃着、雀跃着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一个个掉落在了竹篾筐里。

随着外婆的轻轻敲击，黑芝麻以及芝麻杆上少量残存的杂叶枯枝一起洒落竹筐，逐渐落满了竹筐底——

黑黑的，一层又一层，如同聚集起来的细沙那样，越聚越多、越聚越高，直到堆的像小山包那样、同时又一圈圈扩散开来，零星的四散开来，洒在了竹筐偏离中心“小山包”的四周，将整个竹筐薄薄地覆盖了一遍……

这时，外婆也停止了敲打，将竹筐里散落的那些芝麻粒用棕刷轻轻扫拢到中心处。

所有的黑芝麻以及杂叶、枯枝什么的都聚拢到一起了，接着，外婆用筛子筛了一遍，倒掉那些浮在筛子表面的杂叶、枯枝，剩余的就只有黑芝麻粒了。

然而，这还不够呢——

外婆还要用我们当地特制的一种扁扁的、一米直径的圆竹筐将这些黑芝麻粒整体抛洒起来，利用抛洒过程中风的力量，将那些“徒有其表”的黑芝麻空壳与实心的黑芝麻粒分离开来——

抛洒起来后形成的风力，使得那些黑芝麻空壳轻飘飘地漂浮在空气中比较慢地降落；而实心的黑芝麻粒却很早就下落到圆竹筐里了——

外婆很熟练地利用抛洒过程中风的力量，轻巧地接住了那些实心的黑芝麻粒，却巧妙地避开了还在空气中漂浮着、缓慢坠落的黑芝麻空壳儿。

随着一次一次的上扬抛洒，逐步逐步地，一遍一遍地，就这样淘汰了那些黑芝麻空壳儿。最后将剩下来的这些实心的、饱满的黑芝麻粒汇聚到一起，收到了一个圆柱形的铁皮盒子里，收藏起来。

等到芝麻地里所有的黑芝麻杆都收到场院里，经过如此这番的“去叶——捆扎靠墙暴晒——摊开在竹筐里敲打——用筛子筛去枯枝残叶——用圆竹筐抛洒去除空心黑芝麻壳儿——收拢实心黑芝麻粒”全过程之后，外婆收芝麻的环节才算是告一段落了......

目睹外婆收芝麻的全过程才深刻知晓了种庄稼人“广种薄收”的真实含义！——

那么多的芝麻杆成堆成堆地收割回来之后，几经周转，最终才得到了一小把、一小把的、饱满的芝麻粒儿！收割过程中散失掉了那么多的杂质和空壳儿，还有太多太多被鸟雀们偷食和浪费掉的，都没有计算在内呢！

接下来，外婆会经常将铁皮盒子里收藏的这些芝麻摊开在竹筐里，放到场院里晒，以免潮湿生虫什么的。

等到晒得非常干燥了，才在合适的时候，倒入铁锅里，用小火翻炒。

这时候，掌握好炒芝麻的火候就很重要了——炒的火力太猛了，芝麻炒得过于枯焦了，口感就会差很多！而且，只有半生半熟的芝麻吃起来营养价值才会更高一些......这些都是外婆的经验之谈啊！

外婆到时候会将炒好了的黑芝麻倒入捣臼中捣碎，研磨成细细的芝麻粉，盛在食品袋里或铁皮盒里，送给我们这些晚辈们食用，而外婆自己却很少吃！

这每一勺黑芝麻粉都浸满了外婆终日劳作的汗水啊：

从开春的时候种下去芝麻种子，播种、浇水、施肥，......到最后收获一粒粒的饱满的黑芝麻粒儿，......哪一个细节不是外婆“人已暮年、只争朝夕”、岁月劳作的体现？！

每年这一袋一袋、一罐一罐的黑芝麻粉无不是外婆的心血、外婆的“芝麻情”倾注其中啊！

外婆自豪地分享她的人生经验——

“黑芝麻润肺，白芝麻养心，”——

小舅舅多年咳嗽，每次下班回来吃饭，他都会打开外婆制作的黑芝麻粉盒子，舀几勺洒在饭碗里拌饭食用；或者饭后、睡前、咳嗽厉害的时候，开水放糖，冲一杯黑芝麻糊喝，......这些年，小舅的咳嗽是好了不少了！

由于他常年应酬在外，抽烟喝酒几十年了，所以，他咳嗽的老毛病全靠外婆这个小秘方来保养润肺！

小舅妈生孩子时也曾经因为月子里过度劳累，心脏病发作得比较厉害——

那些年全凭外婆一双巧手，每次在小舅妈下班回来后，她都能在电饭煲里拿出来随饭煲好了的、放在上面那一层的白芝麻冰糖炖汤喝。

每天小舅妈睡前坚持泡脚、饭前睡前喝下去一小碗外婆亲手做好的白芝麻炖汤，如此几年下来，终于控制住了心脏病的病情。

小舅妈没有一次因为心脏病而耽误工作——外婆的这个小单方、多少年餐餐不误的白芝麻炖汤，起了决定性的保养作用啊！

想想我自己，今年上半年就曾经有一段时间，后半夜醒来胃疼、胃溃疡痉挛得厉害。

我每次都是胃疼醒来，喝下外婆送给我的黑芝麻粉冲泡的黑芝麻糊，远在外地的我才最终没有让胃溃疡蔓延下去，得以保养了自己的胃，这个“后天之本”——

现在我胃疼再也没有发作过，真要打心眼里真心感谢八十四岁老外婆这份浓浓的“芝麻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