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两个囚徒,被锁在一起彼此憎恨,互相毒害着对方的生活却试图视而不见。我当时并不知道99%的夫妻都生活在和我一样的地狱里。”
1890年,列夫·托尔斯泰通过《克莱采奏鸣曲》表达了他对于虚伪的婚姻生活的憎恶,同时也令世人窥探到了他本人隐秘的心路历程和不合婚姻的冰山一隅。
这部曾被沙皇列为禁书的小说情节十分简单,说的是一位并不爱自己妻子的地主--伯兹内舍夫,在得知妻子爱上一位乐师并与之有了“莫须有”的暧昧关系之后,残忍地用砍刀将自己的妻子--五个孩子的母亲杀害的故事。
直到今天,这部作品所传达的婚姻内男性凌驾于女性之上的自私、刻薄、冷酷、残忍依然令人触目惊心。依照托尔斯泰的逻辑,一个男人尽可以鄙视、厌倦、憎恨他的女人,他可以全盘否定哪怕求婚时曾经在内心一闪而过的“爱情”:“是啊,就是这些以针织衫还有一缕一缕的头发,还有到臀部才合上的裙子,把我们给逮住了”,可以无视女人打理家务哺育五个孩子的辛劳,冠冕堂皇地用公务、打猎、玩纸牌将自己与女人从精神上彻底隔离,然而女人,却应该表现得像一只乖巧的玩偶,心甘情愿地被静置在无边的冷漠与孤寂里!
有一些女性拒绝做这样的玩偶,她们曾经尝试着于婚姻之内寻觅陪伴与真情,一旦失意,她们或许不会拒绝从婚外找寻另一种温情......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数年后,托尔斯泰夫人就亲自践行了《克莱采鸣奏曲》中的婚外情.
通过《克莱采鸣奏曲》,托尔斯泰表达了他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某些惊世骇俗的观点:
--关于爱情的期限:“只是专对某人比对其他所有人更倾心的感情一年,这都很少见,更常见的是几个月,要不只有几周,几天,几小时。”
--所谓相互的爱情,“就像把两颗做了记号的豌豆放进运豌豆的大车里不会并排在一起一样,是不可能的。”
--至于忠贞的爱情“一辈子爱一个男的或一个女的--这等于说一支蜡烛点一辈子一样。”
--而婚姻的本质“不是欺骗就是施暴......丈夫和妻子只是欺骗人们,他们是一夫一妻,而实际过的是多妻和多夫的生活......或者互相憎恨,想分开但毕竟还生活在一起,于是这婚姻就成了可怕的地狱,因此他们酗酒,开枪自杀谋害并毒死自己或对方。”
当然,托尔斯泰关于爱情的解读虽令人沮丧,却隐含着悲凉的真实。至于婚姻......能过成地狱的样子毕竟屈指可数。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上帝之手非要托尔斯泰自证这些离经叛道的论点,于是他的婚姻鬼使神差般地--几乎复制了《克莱采鸣奏曲》,妻子也出轨了一个音乐家,不同的是作家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在肉体上杀死自己的妻子。不过,最终他还是杀死了她,在精神上。
托尔斯泰夫人索菲娅在50多岁的时候疯狂地迷恋一个39岁的音乐家——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塔尼耶夫。他是莫斯科音乐学院的院长,柴可夫斯基的学生和朋友,杰出的钢琴家和作曲家。他的音乐对于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索菲亚而言,仿佛久旱之后的一场春雨,治愈并滋润了她伤痕累累的心田。她曾经多次在日记中表露深情,甚至一度将塔涅耶夫与她失去的最爱--儿子伊万契卡放在了同一天平。她时常邀请塔涅耶夫来家中赴宴,并一同合奏,完全不顾及家人的感受和外界的流言。
敏感的托尔斯泰早已洞悉妻子内心的波澜,他曾经给索菲亚写过一封从未发出的信(此信后来被索菲亚在翻阅托氏日记时发现):
“我亲爱的索尼娅:
你和塔尼耶夫的关系不仅令我不快,而且极度痛苦。……一年了,我无法工作,无法生活,却不断地经受折磨。你都知道,我生气时跟你这么说过,我恳求你时也这么说过。……我使出浑身解数,无一奏效,你们我行我素,甚至更加亲密。看得出这种关系将持续到底。我无法继续忍受。”
当然这段关系还是不了了之了,却不是源于托尔斯泰的痛苦和干涉。那是一场注定不会得到回应的单恋,塔涅耶夫尊敬德高望重的托尔斯泰伯爵,无意引起伯爵夫妇的嫌隙,刻意地与索菲亚保持了距离......更重要的是,他本人是一个隐蔽的同性恋,他真正迷恋的是他的弟子,一位年方17的美少年。
从这里,我联想到另一段柏拉图式的迷恋,晚年托尔斯泰对弟子切尔特科夫的复杂情感,索尼娅同样是“备受折磨”,同样是“极度痛苦”,然而他们的关系并未因为妻子的痛苦而真正断绝,直到离世,托尔斯泰一直‘’我行我素‘’地和切尔特科夫保持着亲密的精神联系。
除了不约而同的“我行我素”,再看看这对伴侣的“自言自语”:
“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只有对性交的生理需求和对生活伴侣的实际需求。”--托尔斯泰日记。
“我一生都做着浪漫的梦,期盼完美的结合,一种精神上的交流,而不是那件事。”--索菲亚日记。
在这样的结合中,我们触摸到的是深深的孤独。
婚内的孤独,更有无可言说的伤痛。
两个孤独的灵魂,各自被锁在一个名字叫“我”的城堡里,那把用于开启对方心灵的钥匙,早已遗失!
婚姻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并成一座坚固的城池,而一旦我只是我,你便是你,各据一方,各自围城,那么,不言而喻:
婚姻的悲剧即将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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