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的时候，在村里的小卖铺，七八岁的我混在人群中看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身无分文，却极想要其中的一个小糖人。左看右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我。屏住呼吸，故作镇定，我假装在不停地翻看，其实已经拿了一个握在手中，继而悄悄地塞进裤袋。我真是聪明呀，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若无其事地重复之前的动作，直到店主看到我两手空空。回家的前半部分路程我强忍着边看风景走路，后部分路程已经看不到作案现场了，我再也受不了了，快步狂奔回家，得意洋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弟弟妹妹，仿佛自己中了一个大彩票，那种自豪和快感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不过后来得了压岁钱，我在良心的驱使下去跟店主的大女儿（我的同班同学）解释了一番，并把之前的债还清了。
依旧是小学，十来岁的高年级，我所在的农村小学那段时间破天荒地提供了早餐服务（当然是要钱的）。每天两个包子馒头或花卷之类的外加一碗粥，自愿订购，一星期一次。那时我家有四个孩子同时上小学，按道理是没有闲钱享受这高级服务的，毕竟吃碗炒饭更省事，但不知为何我爸爸还是让我们尝了尝鲜。某天在一个新来的女老师上的副课上，我突然闻到了抽屉中剩下的那个花卷的咸香味。教室里乱糟糟的，老师在忙着管纪律，我假装去书包拿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撕下一片花卷塞到嘴里。正在我暗自侥幸的时候，一声晴天霹雳，老师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XXX,你不是班里的好学生吗？怎么上课还吃东西呀？”我那原本因为营养不良黑一方白一块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了。
中学和大学几乎没做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我越来越乖了，似乎也越来越呆了，越来越无趣了。因为学习的压力，也因为所谓的懂事，老师或家长让做什么，我就听指挥做什么。这样的好处是可能会少走点弯路，坏处是越来越没有主见和自我，直到如今我都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回想起我的小学时代，真的觉得那是一段特别生动的岁月。那时候我做了很多率性而为的事情，比如放学后私自和同学去山里采野花、捉虫子，周末约上几个朋友不管天高地厚地去附近高山深处神秘的庙宇探险，甚至在某个冬天一个人在湖边游荡，压根没有考虑安全隐患。就在这种极少被强制规范的生活中，我的生命获得了许多打开的机会。我不断地去体验和感受新事物，内心也逐渐变得丰富起来，性格其实也是更开朗活泼的。
无奈人生的自由终归是非常有限的，尤其是如果你处在一个充满条条框框的环境中。成家后有了孩子，做什么事都要顾虑后果，哪里敢随心所欲，领导让往东不敢往西。然而三十岁的我，有时候真的不希望自己太乖了，我想尽可能地恢复到童年时代随心探索的状态：身上没什么自设或他加的枷锁，保护生命自我发展的内驱力，专注地轻松地做点有个性的事，在闲暇中认真而健康地成长。若能这样，即便一辈子籍籍无名，也不曾误了这卿卿性命啊。
2021年2月9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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