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

花气袭人，亦可弄影

知己必别，暂别必深。你若看到这句话，定又知晓我最近读哪些书，也能不假思索将余下八字脱口而出。仔细数来，此月写你，已有三次。常言，事不过三。所幸二月将尽，三月款步而来，否则你又要笑我愚顽痴傻，神志不定。

春节时分，我于寺院香雾缭绕处，听僧侣敲钟，恍然有隔世之感。恰你短信而来，寥寥数字：“姑娘，新年快乐。”这句祝词，已看过数回，唯独你，让我深觉情真意切。是否我过于情长？后一来二往闲聊之余，不免涉及风月之事。我笑：“不若我们形婚吧，我不嫌你丑。”玩笑一句，你却不知，世间人，十有八九，玩笑七分假存有三分真。其间曲折婉娈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

昔沈复有言：“情之所钟，虽丑不嫌。”前句为真，后者未必。想其妻芸为何等风姿秀逸之人，此番不过夫妻间狎呢之语，抿唇一笑尔。柳如是切慕云间陈子龙，作《男洛神赋》，遂成其愿。而我，笔无生花之能，才情亦不如你，免你他日调侃，但借前人挚深之语：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昔与你踏月而行，路经一家丧母，门户均以白宣写奠文，灯火微弱，在夜色中恻然伶仃。我抬眸，心中一凛，拉着你快步走过。你可记当日任我牵衣而走，口中所言为何？你茫着一双山水明净的眸子，抚我肩轻声道：“不怕，不怕。”那时，我觉自己是个孩子，无忧，无惧，可以亭亭玉立，驰骋江山壮阔，无一物可挡。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却又会让我孤身行走时豪情万丈。

那夜，我言及所有的恐惧、挫折不过源于欲望催使。你沉吟片刻，点头称是，又道：“世间麻烦事不过利益二字。”深以为然。你道近日为学业所缠，不得空闲，就连徒步徽杭古道亦不能出一二余暇。有些可惜，原想借草木蔓发，百鸟啁啾之际，与你仿几番古人雅趣，借几笔山水抒心中俗世磨折。或你修为高深于我，大隐隐于市，啖膏粱之味，穿阴霾之浊，亦可雅人深致。

前几日有人短信于我，说新得上好的滇红，邀我共斟。他又如何知道，滇红之味爱极，源于初尝之时有你在侧。如今，人走茶凉，遍穷尽碧落之仙酿，亦不及与你淡交之白水。此句略矫情，欲删去，不忍。

至今，我仍感激苍天之厚爱，允我在岁暮之时，与你深言浅酌一番各自离去。你可知，那日我忘带手机，凭记忆中的路线孤身而走，终寻到你爱极却不舍买下的驼铃。本深记子瞻“物宜寓不宜留”的卮言，仍固执买下，只为你我离去后，有一物可在无常中多挣扎一二年的长久。此番执着，你不忍苛责于我，含笑收下。

二月将尽，春风十里，春服既成，欲效古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你若知我意，可携古琴而至。叹我身僵体拙，不可随春风而舞，翠带牵风。但唱一曲《采薇》，倒也可行。

暖风渐起，春水已深，石出而荇摆，青板路添得三蒿寒翠。不若就此搁笔吧。而语罢之后，云中无雁，锦书难托，欲寄无人。

街上行人往来，我笑着起身，日光鼎盛。忽觉念你，旦暮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