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安平回到宿舍的时候,方圆和曹白鸽正在宿舍聊得火热。见她进来,曹白鸽立马拉了个椅子让安平坐下一起聊天。“你们先聊,我得洗洗衣服。”安平婉拒了她的邀请。方圆很喜欢曹白鸽,觉得她热情、爽朗、人很有趣。不止是方圆,除贺兰芳外,宿舍所有人都挺喜欢曹白鸽。毕竟,处理人际关系对情商极高的曹白鸽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她虽记恨方圆,可却不在方圆面前表现出丝毫,私下里却成功挑拨了孙莹和方圆的关系。她在方圆为孙莹的疏离失落时,曹白鸽安慰开解了她,而背着方圆的时候,又在孙莹面前旁敲侧击地说落方圆的种种不是。
安平从卫生间出来,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曹白鸽见状赶紧接过安平手里的盆子,关心不已地说着:“来,我帮你!诶哟,洗这么多衣服多累呀,楼下不是有洗衣房嘛!女孩子洗衣服多了,手上皮肤就糙了!”
“白鸽,你平时在宿舍少。你是不知道,安平这个人就是贤惠,宿舍就她洗衣服洗得勤快!以后谁要是娶了我们安平,那真有福了呢!”方圆调皮地嬉笑调侃着。
“哪有这么夸张?”安平戳了戳方圆的脑袋,又赶紧接过曹白鸽手里的盆子:“白鸽,我自己来就行,别耽误你事儿!我看你背着包呢,这是要出去吧?”
“就是要出去呢,这不周末嘛,晚上约了朋友出去刷夜。”曹白鸽笑着,顺势把盆子还给安平,往宿舍门口走去,临走时又回头亲昵地跟两人告别:“宝贝儿们,我走咯!”
曹白鸽走后,方圆走到阳台,问正在晾衣服的安平:“安平,程峰怎么样了?我和袁野打算明天去看看他。”
“他好多了。不过明天应该不行,我俩商量好出去散心了,他受伤之后一直在房间闷着,一直没出去过呢。”安平遗憾地看着方圆:“要不改天吧?”
“那明天咱们一起出去郊游呗,让袁野开车载着咱们,这样也方便点。couple date!想想就觉得好玩呢。”方圆兴奋地说着,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行呀,本来打算带他在最近的小公园转转。有你和袁野一起的话,我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了。”安平想着程峰定会很开心,便一口应下方圆。
两人正聊着,贺兰芳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从肩上卸下双肩背,一把甩上床帏紧闭的床铺上,人也跟着爬上了床。
102宿舍里的成员渐渐习惯了贺兰芳这样的状态,也不敢过多言语。贺兰芳将自己孤立起来,不愿跟任何人交流,甚至不愿看上一眼。贺兰芳挣扎在生活里,挣扎在匮乏里,挣扎在孤独里,挣扎在自豪和自卑的夹缝里:家乡亲友以她为傲,在他们眼中,贺兰芳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有美好的未来,而大学里的她却活得一无所有般自卑而落寞,落寞到好像她的世界只有自习室和隔离在床帏里的床铺。
方圆和安平交换了眼神,便没敢再说话,怕吵到床帏里的贺兰芳,虽然她们也不清楚她睡了与否。
第二天一大早,安平在食堂买了早饭给程峰送去。早饭后,袁野开着车载着方圆来程峰的住所接二人一起去近郊的佩兰公园。有方圆和袁野帮助,带程峰出门散心的计划进行得很遂顺。五月的佩兰公园,芳草萋萋,槐花正盛,流淌的风里都是香甜滋味,野生野长的小冠花铺洒一地,分外清丽,公园另一角是人潮涌动的游乐园。好久没出门的程峰显得很兴奋又些微茫然。方圆看着人山人海的游乐园挪不动步子,缠着大家陪她玩。而顾及行动不便的程峰,安平借口自己不喜欢游乐园,便推着程峰在林荫道里散步。
“安平,你不想去游乐园吗?”程峰略带歉意地问着,自责拖累了安平,不能让她尽兴去玩。
“那边人太多了,没什么意思。咱们这样走走挺好的。”安平笑了笑,“你想去吗?”安平问着,打算调头。
“我也不想。咱们去那边大草坪呆会儿晒晒太阳吧。”程峰指着远处绿茵茵的草坪,示意安平。他想避开游乐园的喧闹声,让安平免受干扰,也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安平推着程峰,缓缓地走在平坦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倾洒在两人身上,安平望着跳跃在程峰发丝上的斑斓的小光晕发呆,机械地挪着步子。程峰忽地转过头冲安平笑着,光彩熠熠的光线流泻在他的脸庞上,胡茬清晰可见。
“你笑什么?”,安平不解地问。
“开心呀,人开心就会笑。”程峰挤了下眼睛,笑得调皮。
安平不作声,只微微扬着嘴角。
“安平,你说今天算不算一个好日子?阳光灿烂,温暖明媚。”程峰示意安平走到自己旁边。
“算呀,当然算,心情好的时候,怎样的天气都是好天气。”说话间,安平在草坪上铺开野餐垫,扶着程峰丛轮椅上下来,两人坐了下来。
程峰看着身边的安平,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通透可人,弯弯的睫毛蝴蝶般上下翻飞着,红润的嘴唇饱满欲滴。程峰心想,还有什么日子比今天更好呢?
“my love is strengthened,though more weak in seeming;my love not less ,though less the show appear.........”程峰深情地念诵着,眼睛望向远处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程峰,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面呢。”安平惊奇地看着眼前的程峰。她不知道的是,这首诗是程峰偶然间看到的,“我的爱与日俱增,尽管它表现得愈发淡漠;我的爱日益繁盛,虽然它看似不断衰颓.......”诗句的内容让程峰感同身受,他断定沙翁这首诗里的句子描述的就是他对安平的爱——看似荒芜,却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着。
“程峰,你要干嘛?”安平看着突然单手撑地颤颤巍巍站将起来的程峰,疑惑地问。
程峰伸手从眼前的槐树枝头摘下一串白槐花,递到安平面前:“安平,做我女朋友吧,让我陪着你照顾你!”程峰见安平愣怔着,接着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知道这很仓促,没有玫瑰花没有礼物,没有仪式性的东西,可我有一颗真心,而且今天天气真的很好,我不想错过这样的天气,更不想错过今天的你......”
程峰心潮起伏,看着错愕的安平,大脑一片迷蒙,怪自己太过冲动,干了件蠢事。他本想等自己腿脚康复,郑重其事地向安平告白,可却在这样情景下........他越想越懊恼,拿着白槐花的手忽地失了力气。他窘迫不已,正打算收回手里那串槐花,不料安平一把接下。
“这花儿挺美的!”安平笑着,低头凑过去嗅着,槐花的香甜气挥发在微风里,花序在阳光下愈发洁白。
“安平,你是答应了吗?”程峰不明就里地试探确认着。
安平点点头,害羞地笑着:“今天确实是个天气。
“太好了!太好了!安平答应了!”程峰高兴得手足无措,想寻求喝彩似地四下张望着,又把面前的安平揽进怀里:“安平,我太开心了!”程峰紧紧搂着安平,癔症般笑了又笑:“我程峰这辈子都会一心一意好好疼你。”
“我相信!”安平一次次点头,下巴在程峰肩膀上深深浅浅地敲打着。眼泪不自觉地翻涌着,她从没听说谁说过要一辈子对自己好,除了林蓉说过她们会一辈子的好姐妹。她心底是不相信这种诺言的,在得知疼爱自己的父母非亲生父母后,在得知他们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后,在林蓉为了杨振飞与自己反目后。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话自程峰口中吐露时,她竟笃信不疑。许是程峰身上的石膏白得耀眼,许是他头上的伤口太过瞩目,抑或是程峰语调动人,总之,对于程峰的话,她没有丝毫质疑。安平的眼泪渗透程峰的衣服,灼热着他肩头的皮肤。程峰轻拍着安平的脊背,轻声说着:“傻妮子,哭什么呀,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程峰!”安平直起身子,整理着情绪。
“嗯!”程峰应着。
“如果你以后不想再对我好了,或是喜欢上了别人,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安平语气认真而倔强。
“傻不傻?你这小脑瓜想的都是些什么呀?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程峰无奈地笑着,轻轻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些严肃。
“人都会变的!你答应我好不好?如果你不再喜欢我,或是喜欢上了别的女孩,不要骗我,你只要坦白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妨碍你,我会干干脆脆地离开。”安平看着程峰的眼睛,重申了一遍。
“傻妮子!干干脆脆离开?这算哪门子惩罚?”程峰看着安平煞有介事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对你来说不是,可对我来说,这就是惩罚,最严重的惩罚!”安平拨开程峰的手,认真说着。
两人正说着,方圆从远处兴冲冲招着手,朝这边跑过来。
“安平,程峰!那边特好玩儿!你们没去真可惜了。”方圆额头渗着汗珠。
“圆圆,你慢点跑,万一摔跤了,可就不好玩了。”袁野跟在旁边跑过来,拿出一张纸巾帮方圆擦着额头的汗,“程峰都这样了,怎么能去游乐园嘛?也不用脑子想想!”袁野嗔怪着。袁野虽家境优渥,可为人谦和有礼,性格沉稳。
“袁野你别批评方圆了,她那脑子,只记吃记玩儿,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哈哈。”安平调侃着替方圆解围。
“你们别说方圆了!我觉得挺好的,方圆拉袁野去游乐园,刚好我可以跟安平独处,各美其美!挺好!”程峰戏谑着,逗得方圆和袁野跟着嬉笑。
“就是,你们别说我了。我哪是爱玩?明明就是用心良苦地帮程峰和安平制造机会。”方圆顺着程峰的话自我标榜着。
“好啦好啦,我要宣布一个消息!”程峰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身子:“我,程峰,和安平在一起了,永远永远在一起!”,程峰满足地笑着,把安平的手攥在手里。
“安平,是真的吗?”方圆诧异地笑着,向安平求证。
安平向方圆摇了摇另一只手中的那串白槐花,羞涩地笑着,点了点头。
“我太开心了!程峰,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追到安平!”,方圆兴奋原地跺着碎步,手掌拍了又拍:“我就说嘛,就算安平是块石头也该被你捂热了。不过没想到你断胳膊断腿,残成这样还能把我们安平追到手。”说及此处,她打量着程峰,恍然大悟般反问道:噢~程峰你不会是为了安平伤成这样吧?”
袁野微笑看着方圆傻里傻气的模样,一把将方圆拽到身边:“看你这满头的汗。过来老老实实坐会儿,别傻了!就你自己才明白!”
安平没说话,只羞涩地笑着。程峰一脸幸福地看着安平,把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里。两人相视而笑,头顶枝头的白槐花随风漾着甜美气息.......
青橄榄(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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