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一场雪。
——题记
北方的冬天不同于南方，干燥得很。
宋年穿了件浅褐的风衣，戴了条卡其色围巾，整个人像团发糕，一步一步像我走来。
刚来北方，也不知道冬天能那么冷，我慌忙抱住他，让宋年暖暖我再一起上车。
哈工大毕业的人了，宋年休息的时间被工作压榨，有时候缩到短短十多分钟，同他见面成为了一种奢侈。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嘛。
我上车坐到副驾驶，宋年的手打着方向盘，我问他，能陪我多久，宋年说他请了假，整有一天的光阴可以挥霍。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指节有种说不出的骨感，衬得手指很冰冷单薄，白皙的手背泛紫，也许是刚刚被冻过。
“别看我了，你不也冷得发颤吗？”
我下意识摸了下鼻子，从前面的后视镜可以看到，通红通红的。
“冬天就别在室外久待了。”
“那是为了等你……”
“那也不行。”
之后一段便无话了。
我们特意找了个面馆下，开了有十多年，经久不衰。我在南方吃过挺多次，在这里也花过钱，就一次，只不过由于宋年，没吃成。
看到时怀念，不免起意打趣：“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吧，我刚到这边，想吃碗面，结果被某只大型犬袭击了，你说是什么品种的来着？”
“对对，萨摩耶。”
感受到了比雪还冷的阴气。
我们挑了个靠里的位子，坐下我便问他。
“都那么冷了，怎么还没下雪？”
“相对湿度不够。”
“如果下雪就好了，我刚遇见你那天就是下着雪的。”
就在这个面馆。
刚好是调职到这边授课的第一年，赶上寒假，乐盈盈地想先了解本地文化，进了馆子，刚点菜呢，一个看着破毁褴褛的身影坐到我对面。
我挥了挥手，这个人没有回应。
我轻唤了一声，他便抬头。
“你饿了吗？”
“嗯……可是没钱……”
“没关系，我帮你付钱。”
当时看他可怜，独在异乡为异客，结果异客脑子一抽，帮本地小孩儿交了顿饭钱。
顺便收获了一只领了工程师证的萨摩耶。
看着眼前这碗面，在心底里给自己庆祝一下。
宋年把手机摆到我面前：“你看天气预报，明天会下雪。”
“可惜不能跟你一起看。”我俩异口同声，随后相视一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当初那个蓬头垢面的比我还像旅人的“旅人”，如今仪表堂堂，穿着身换上不久的衬衫，有些皱了，但同他的金框眼镜配起来，斯文得很。
“没关系，你就当我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看雪罢。”
他的脸透过热气被我看见，是笑着的，在一层薄雾后面的眼睛当初令我沉醉。
琥珀偏深的眸子，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梧桐木。
不过梧桐在南方多得是，在天寒时的北方不常见。
不过我遇到了。
想了一阵，面也勉强吃完了。
“好了好了，你还要早睡呢，大工程师，到那边了要好好工作，早点完成早点回来。”
“你也是，寒假结束后还有点冷，你别跟今天一样穿那么少，容易着凉，感冒了还得隔离，再说你是老师，多麻烦。”
我给了他一个笑。
他回我一个。
隔天，终于下了雪，纷纷扬扬，飘了半天。
我站在雪里，凝望着一枝开得正艳的腊梅，烈红烧晚冬，细雪也吟红。
不多时，铺了一层又一层。
北风萧瑟。
其实没那么冷，我作为北上老师，虽然体寒，却唯独不怕雪。他虽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却独独怕冷。
不知道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这雪是刚下的，落在人手心上还带点暖意。
闻说，有二人者，终是寻到了难觅的知音，夏则乘风踏泽去，冬则洗雪饮梅花，四季风雨，依旧同舟。
我就喜欢这样的故事，多平淡，多美好。
我又爱上了写诗，写不被定义的诗——这个梗已经过时了吧，反正是写给他的，深夜自己拿出来也无妨。
「我穿过十里长街，十里雨巷
枝头被风摇下十里桂花
我撑着桨，你唱着歌
透亮的白洒满江南的长河
月光在素流上照耀着
船载着你，船载着我
日暮远方是江霞，近处的河水里满是鱼虾
我把船篙放下，倒上一杯清茶
静待着你的回答
渔歌放慢了动作，就随着流水飘荡吧
雨依旧渺渺，我依旧想你
露水依旧垂在枝桠
如若你在江南，我会为你作画」
日间想念，字字为心。
两周后，我等来的是什么啊？
我等来的是那个人的一封信。
不是，是一封遗书。
「你别伤心，我只不过是去做了一件必要的事，而这件事恰好让我失去了爱你的能力罢了，祝平安，务忘。」
云淡风轻。
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啊！
我拨上那个送来遗书的工程师朋友。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陈先生，我们感到很抱歉。”
“抱歉有用吗！他走了……他走了……”
我看着那幅遗像。
“我告诉过他要小心的。”
“本次任务里，宋先生在测试时发现参数有误，上前实地更改，只是没想到……”
“好吧，好吧，你走吧，我跟他，聊两句吧。”
工程师朋友走后，我抱着遗像和遗书，不知所措，一个大男人被重重砸在门边，哭了起来。
“你看到了吗？这片雪。你不喜欢看雪，是我强迫着让你看的，我以后不带你出来了，好不好？”
“你回来，好不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