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儿时的邻居阿南给我最深的印象记忆是在有一年春节大年初一早上放鞭炮“出行”时的情景。
乃至今日,大年初一早上放鞭炮仍是家乡春节最重要的习俗或者说是最重要的仪式之一。这天一早,各家各户开门齐出,站在各自家的大门口,拿出预备好的鞭炮“出行”。按惯例从老屋接近县城方向的人家开始放(鞭炮)起,见上一家鞭炮差不多燃放完了,下一家点燃接上,次第挨着燃放。看那一家放的多放的响。然后,说两句吉祥话,欢欢喜喜回屋准备早餐,新的一年由此开始。
一般人家都有放五千,八千,万鞭的,而这位邻居家仅仅拿出一卷千鞭出来。五千,八千,万鞭多的都绕卷在竹杆上放,邻居家一千鞭炮就直接拎拿在手上放。人家齐齐架在架子上放,他就站在场地中间放。当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时至如今想起来,邻居此举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啊!
要知道现在初一放鞭炮,不仅放得多,还各种花样,又非常响。对于隆重的春节仅有一千鞭炮出行,未免太寒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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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时候,家里和阿南家门对门,中间隔有一个狭长又暗黑的过道。阿南家屋里的陈设情况,后来进去过到现在也还记得。二间正屋,往里是一个小过间,过间有个几步石台阶,上去就是他家的厨房。又黑又矮,又脏又乱,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这样每天早晚都能见到各自家人进进出出。
阿南本来是有位哥哥,算是夭折了。有一天大家都在屋外闲坐,玩耍。阿南的哥哥坐在老屋门前石阶上,忽然一头栽到地上,再也没有醒来。阿南就这样成了独苗了。他比我大二三岁,小学在一起读过书,很早就辍学了。
我还在继续读书时,阿南就开始了谋生活。主要是做些小生意。最先卖过冰棍,就是用自行车推着,后座架上捆着个木箱子。木箱子里用棉被包裹着各种冰棍。不记得价钱了,大概是几分钱一根。后来学了炸油条,在县城街上支个摊位。倒是也见过,记得是一副娴熟油亮的样子。再后来又学了做各种面食,如馒头,麦粑,米粑。除了骑车叫卖外,也有许多熟人订单送货上门。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之中,老屋挨挨挤挤的十几户人家,先后陆续搬了出去,另寻老屋周边场所做了新房子。第一批从老屋搬出去做的房子仍然是土砖墙瓦木梁的房子。阿南家也跟着搬了出去。
直到九十年代末,大家开始添置起了彩电,摩托。这个时候,大多人家把原先新做的瓦屋拆建成了楼房。阿南家仍然是赶着趟,也盖起了楼房。并且在楼房里结婚,生子。过上了大多数平常人不好不坏的日子。
说起阿南,一直以来,我并不是很瞧得起他。不仅形象邋遢,其人品性似乎也符合形象,油头滑脑。小时候,爷爷在前屋包装过年时的冰糖,本来称好的却发现斤量少了,原来是阿南偷跑进去拿了一大块。这是真事。举这个例子并没有别的意思,很理解那个时候儿时家里穷连一块冰糖都是好东西的奢望。而是想说明,人在生活压迫面前,自主的反抗出击。这点在阿南身上充分表现反映出来。
他家开始算是最穷的人家之一,现在大家有的他也有了,也不比大家差多少。至少在现实面前,看上去是这样。尤其是他面对生活,谋生的本领,不怕苦不怕累,而且很清楚很直接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做下去。不像我,有时想得天花乱坠,而成了行动上的矮子。这也就是我今天之所以想起他并且想写写他的真实想法。
我为之前对他的“瞧不起”而感到惭愧。面对现实,在生活上,他是有着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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