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我又换到了日思梦想的白班,但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美好。很欣慰一个家在黄石的同学发短信问候我的近况,我如实简短地向他概括了这非同寻常的经历。当他看到我没有夸奖反而贬低他的黄石老板以及那一伙不讲卫生、说话像骂人的黄石人时,不服气了 ,为他们辩解。我也能理解他强烈的自尊,对家乡的热爱对乡亲的感情,只得违心地说几句恭维话来抚平他的创伤。
近来,喷浆机经常坏,本来平均四五个小时的活被延长至七八个小时甚至十小时以上。喷浆机坏了就在洞里面修,有时几个小时都没办法修好,爸爸他们喷浆的在这期间不能离开。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明明机器坏了,拖到早晨还不允许去吃早饭,坐在隧道里吃无穷无尽的灰尘。后来,我就成了运输大队长,每天早晨用一个塑料袋装满馒头带到洞里给他们充饥,白馒头、没菜,而且隧道里飘满灰尘,怎么下咽,可想而知。有时我甚至出现想去揍老板的想法,真是不顾人的死活。
长时间的劳动,再加营养睡眠不足,爸爸他们每天回来的时候筋疲力尽,形容憔悴。就这样工程还在继续,开搅拌机的村长最近受到老板指示,搅拌材料里面多加沙子,减少水泥。谁都明白这样可以节省成本,虽然老板对民工很苛刻,将一车一车的钢材偷偷卖掉,这些都没有引起我像这次一样强烈的厌恶感。隧道工程是功在当代,造福后代的大事,而在我看来认真负责,身体力行的老板也偷工减料。材料的变化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喷到隧道壁上的灰浆凝固性降低,坚固度下降,很多灰喷上去又掉下来,再喷、再掉,如此反复,这给本来工作强度就大的爸爸他们无疑是雪上加霜。老板终究是老板,看到军心不稳,立刻召集会议,喷浆队的每人工资上涨两百元,数目虽小,但效果显著,大家再没有抱怨的理由。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由于喷的浆总是掉,喷浆队也研究出了新方案。原来立的铁架要全部用灰浆喷满,和墙壁结合在一起,此时工作大大简化,铁架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再在外围喷一层薄灰,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刚开始这样的工作悄悄进行,后来带班班长看到也没说什么,一旦这种默许的信号放出,这样的动作就公开并且大规模展开,老板虽然一直进洞指导,但好像从没看见。
即使是这样,自认为隧道还是非常坚固,如果工程上不偷工减料,用铜钱铁壁、固若金汤这两个词来形容毫不为过。我们坐着火车可以看到的隧道是拱形,像窑洞,这是最后的定型模式,中间经历了很多工序。隧道平面在放炮后会出现一个比较大拱形轮廓,凹凸不平,先立架,拱形的钢筋架,喷上灰后,初步定型,比较平;然后挖阳沟,在下面挖一个大坑,里面焊接密密麻麻手指粗的钢筋,灌满混凝土,下面就完工,也就是我们的火车道;接着在隧道壁上焊接一圈钢筋,这些钢筋和下面的接在一起,构成一个钢筋网。中间那个大的台车移过来其实就是一个模子,很重,铺上铁轨,自己可以移动,再通过泵车将水泥输送到模子台车里,等水泥凝结就和钢筋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我们看到的光滑美观的拱形隧道。隧道本来就有石头的拱形稳定结构,在加上这两层钢筋混凝土加固,可谓刀枪不入。
我是早班,谭叔是下午班,矛盾在所难免。每天回来,他就好像故意找茬一样,不是这里没做好,就是那里出了问题,唠唠叨叨,骂骂咧咧,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我忍气吞声。抽水的三个人除了我准时上班,下班,他们都是迟几分钟上班,早十分钟下班。下班前我尽量把能做的都做好,给接班的一个好的局面,有时活不能停,我还会推迟几分钟,等谭叔来了才走,就这样也难入他的法眼,没有一次让他满意。今天灯没收,明天水管破了,后天线接远了,每天都有说我的理由。这段时间晚班是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小伙,他走得早,和带班的是亲戚,爸爸有几次看到他在那里睡觉,水抽干了,水泵叫个不停,帮他关过几次,从梦中把他叫醒过几次,其余就是值班班长替他关。每次我去接班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估计提前半小时就下班了,等待我的是大水漫灌、一片狼藉的场景。的确前一个人的工作没做好,后面接班的就好麻烦,所以一般都尽我所能,力争做好,但是总得不到谭叔的肯定。
已经开始倒计时了,计算着工期结束的日子,五十天这一终点正在慢慢靠近,总算快熬到头了,或许应该激动才是,但是按计算白班上完还有两天,那两天就到下午班了,挖阳沟这一艰巨的工程就在下午班。对于挖阳沟的恐惧一直都好像在梦中一般,虽然已经工作了一个多月了,但是还没有真正碰到挖阳沟,几次都是擦肩而过,虚惊一场。
有些事情还是必须面对的,无法逃脱。谭叔是我无法逾越的障碍,这次下午班虽然只有两天,就没有再找他换成晚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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