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我每天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有时候会看一些书，有一天，我翻看到《汤姆叔叔的小屋》其中的一段：
一个有钱人，叫圣克莱尔，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看见一个黑人女孩天天挨打，非常可怜，便买来她回家，叫“托普西”，小孩儿从小就是奴隶，乌黑、机敏、狡黠、低声下气，卑躬屈膝，偷东西，做恶作剧，沾染恶习，她觉得挨打是应当的，因为“天生就很坏”，还嘲笑新的主母打得不够厉害，“老主母用鞭子抽我狠得多，常常揪着我的头发，抓着我的脑袋往门框上撞，天哪，我真是坏透了！我习惯了挨鞭子，大概这对我好吧”……
直到有一天，托普西又做了坏事，管教她的人拿她没有办法，圣克莱尔的女儿，那个生了重病的善良的小天使伊娃，默默看着托普西，托普西还是往常那副滑稽而满不在乎的神气，可是坐在对面的伊娃情绪激动，满脸通红，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你为什么这么坏,托普西？你为什么不学好呢？你谁也不爱吗,托普西？”
“不知道什么叫爱；我爱糖果之类的东西，没别的了”，托普西说。
“可是你一定爱自己的父母吧？”
“你知道，我没有父母。已经告诉过你了，伊娃小姐。”
“噢，我知道，”伊娃悲伤地说；“你难道没有哥哥，活着姐姐，或者姑姑，或者……”
“没有，一个也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亲人。”
“可是托普西，要是你做个好孩子，你可以——”
“我再学好，也只是个黑鬼，”托普西说，“要是我的皮肤能剥下来，变成白人，那我会试一试。”
“可是你尽管是个黑人，人们也会爱你，托普西。要是你做个好孩子，奥菲利亚小姐就会爱你。”
托普西短促而坦率地笑了一声；那是她表示不相信的常用方式。
“你不相信吗？”伊娃说。
“不相信；她没法容忍我，因为我是个黑鬼！她宁肯让一只癞蛤蟆接触她！没人会爱黑鬼，黑鬼也没办法！我不在乎，”托普西说着吹起口哨来。
“啊，托普西，可怜的孩子，我爱你！”伊娃突然感情奔放，把消瘦苍白的小手搁在托普西肩头上说:“我爱你，因为你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亲人；因为你是个可怜的受尽虐待的孩子！我爱你，希望你做个好孩子。我病得很重，托普西，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瞧着你这样淘气，我很伤心。但愿你看在我的面上，做个好孩子——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久了。”
这黑孩子敏锐的圆眼睛泪眼模糊了；大颗大颗亮晶晶的泪珠滚滚落下，落在那只白色的小手上。不错，在这个时刻，一缕真诚信任的光芒，一缕神圣的爱的光芒，穿透了那蛮孩子灵魂中的黑暗！她把脑袋夹在双膝之间，嘤嘤啜泣起来。那美丽的孩子弯腰瞧着他，看上去就像一位光明天使在弯着腰劝罪人改邪归正。
“可怜的托普西！”伊娃说，“难道你不知道耶稣一视同仁地爱着每一个人吗？他爱我，也一样爱着你。他跟我一样爱你——只是比我爱得更深，因为他的心比我更善良。他会帮助你学好；最后你也能够进天堂，成为永生的天使，就很你是一个白人一样。想想吧，托普西！你能够成为汤姆大伯歌中唱到的光明天使中的一个！”
“啊，亲爱的伊娃小姐，亲爱的伊娃小姐！”孩子说：“我愿意学好，我愿意学好；我以前根本不在乎。”
——看到这儿，热血在我心中翻滚着，我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艰难地咳嗽了一声，眼泪喷涌而出，我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此时此刻，我看见从我的心里飞出两个灵魂，一个是托普西，另一个是伊娃，两个都是我，我们最终达成和解，我，原谅了我自己……
（记于37岁生日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