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笔杆子,用笔头毫无规律的击打着桌面上的废纸,敲出毫无规律的漆黑的墨点。
我已经把整个档案文件看完了,但是对其中的来龙去脉,也是一头雾水。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找我来的原因。似乎没多少人能从这些口供和调查资料中得出什么结论。
这时候门开了,进来了一位女青年,她左手往后轻轻一推,关上了门,然后和我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以示招呼。她落落大方,一脸的平静如水,却分明有透露出一点忧伤。
我也站了起来,是阿靖是吗?请坐。
她再次轻轻点头,给与我肯定的回复,然后坐在了我对面的接待沙发上。
我这次和你见面的的原因,是想和你谈谈那个案件。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信息可以补充。我首先自我介绍道。
那我们先把整个案件的过程走一遍,如果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或者不一致的内容可以随时提出。
她再次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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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失踪案件,而且时间新鲜,就在三天前才立案侦查的。
失踪的是一名叫小一的女生。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家人联系了。家人和小一的关系疏落,但也不至于一个多月也杳无音信,起码从前在微信群里艾特她,也会有个表情出现。于是父母来到了小一的住所。里面空无一人,在小一的书桌上,放着数张折叠工整的纸张——那是父母大声称呼到、所谓的小一的“遗书”,末尾还特别注上:请不要去寻找我。
父母立马报了警。
小一的住所门前,有一个亮着蓝光、正在运行的摄像头,但是唯一一个绑定的设备是小一自己的手机。
除了小一的电话号码之外,父母未能提供更多的信息。他们不知道小一现在在哪里工作——以前他们是知道的,后来小一离开了国企单位,家人对此极度不满,两方的关系更是降至冰点,于是后来小一重新找的工作也没再和家人说过,他们不知道小一的朋友是谁、有哪些,更别提说拿到朋友的联系方式了。
父母方的调查、留取口供完毕后,他们被告知回家等消息。
警方通过联系摄像头的品牌方,在小一的账号上看到了最近一个星期的抓拍图像。除了父母、调查人员的进出,还有一张更早的照片,阿靖曾在周一进入过屋子,并在里面呆了1天的时间才离开。
同时,电话号码提供的线索也出来了,小一的号码最后出现在了一个山旮旯的山林里,然后就信号就一直中断到现在。
将阿靖的图像上传,经过人脸识别,找到她可谓不费吹灰之力。甚至,阿靖都没有走远,她后面的几天,一直是住在她乡下的旧屋里,和她奶奶一起生活。
阿靖说,那两天他要参加一个单位的应聘考试,位置离小一的家不远,所以是小一说的可以让她在那里住两天,避免路途的奔波。考完当天,阿靖就直接回了乡下。他们俩的微信里的通话记录,都是一些文件上的互相推送,真正谈话的都没几条信息。
所以,小一现在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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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阿靖就坐在我面前,我需要在和她的谈话中,套取有用的信息。所有人都确切的不知道小一在哪里,除了她。
我必须放下所有口供提供的内容,重新和她建立对话。
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自己?
阿靖看了我一眼,眼里冒出一股冷酷的气息,你桌上的档案里,不全都记录着么?
看来她也是一个不畏冷场的人,我也还是直接单刀直入吧。
你认识小一?
嗯,她是我朋友。
怎样的朋友?
好朋友...吧。以前我们走得很近,无话不谈。后来...
后来怎样了?
后来,大家工作都忙,慢慢就疏远了吧。
你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监控画面里?
我上个月跟他说我要参加XX公司的招聘会,要考试考几天,她说她要出差一段时间,我可以在他家待两天,应付考试。
那她什么时候给你的钥匙?
她没给我,上个月月末我们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的备用钥匙藏哪了。
藏哪了?
她家外面坏掉的门的墙角下。
那你进去别人家的时候,也没想着和她说一声吗?
我有发微信跟她提前打招呼。
然而侦查方面提供的讯息却不符,阿靖和小一两人之间,无论是电话通话还是微信、短信,都没有找到太多的联系,阿靖称是删除掉了。
她回复你了吗?
没有。
阿靖突然盯着我,死死的盯着我,然后漫不经心的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几秒,眼神又散开了。
我感觉目前有一块巨大的遮帘布,乌漆墨黑的密不透光,只有把这块布扯下来,才能看清房间里的原貌。
我合上面前的档案,放下笔,双手手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和阿靖保持着对视。
你知道小一不见了吧?
知道。
半晌,阿靖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又是这种眼神。
我决定不再做无用功,早前被询问过好几回的内容,的确不需要再重复了,因为她给的答案和纸面上的如出一辙。我直接抛出我自己的疑惑吧,看看面前这个吐字如金、稍有不羁的姑娘,能否给我的疑惑送上合理的解释。
你和小一算是老乡吧?
是的。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在了这里,我去R城市工作了。
你们一直都保持有联系吗?
稀稀落落的会有吧。我回这边过节、过年的时候回聚一聚。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失踪的吗?
像是...一个多月前吧。
你是什么时候从R城市回来的?
阿靖的目光从窗外移回了屋里,定格了在我身上。
房间里沉寂了3秒。
一个多月前。
在小一失踪前,你是不是见过她?
阿靖没有回答我。
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阿靖仍是不做声,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对小一做了什么事?
阿靖嘴角微微上翘,笑了笑,说:做什么事了?例如?
例如...骗她去哪里了,或者,伤害她。
阿靖又是一个礼貌的笑容,再次把视线移向了窗外,缓缓说道,我没有伤害她。
但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阿靖补充道。
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到她?
阿靖默不作声,是一阵沉默。
她不是说让你们不要去找她吗?
我心中一惊!这内容,这遗书里的内容,她知道!第一份口供的内容,都没有提及这个情况!
所以,她看过了小一留下的信息!对!就是在一周前进入小一的家的时候!
所以这件事,你肯定隐瞒了一些你知道的细节对吧?
目前你的处境对你不利,你知道你不诚实说出一切的话,结果会更加的不好。
哈哈哈,阿靖这次居然笑出声了,你这么说,我变嫌疑人了吗?
不,你是重要的证人。
她人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手机关机了、也没有任何消费记录?她这么大个活人,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接下来阿靖一直缄默,不再回答我任何问题,或者说,不愿意回答。
既然如此,我回到她身上找线索。
你怎么从R市回来了?
阿靖右手托着头朝着窗户的方向,她眼睛转了过来,回答道:回来找东西。
找什么呢?你之前说到了你回来这边参加招聘会,是找工作吗?
阿靖眼睛又转了过去,继续盯着窗外,这个窗户外的景色,我却是一直未曾用心观察,我不知道她是看着窗外成荫的大树,还是树上的小鸟。
找工作。也找人。...不过肯定不是找小一。
她帮我省掉了一个问题。
回到这边生活了一个多月,有和老朋友聚一聚吗?
有。...我是和小一见过几次面,算上这个星期,我回来这边快2个月了。回来后和她一起喝奶茶、吃午餐,聊了很多。
她有和你分享她的...“计划”吗?
阿靖的眼神里稍显不耐烦了,她重新摆正了身体,背靠在软塌的沙发里。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计划。但是她告诉我她不想被找到。这样的话,她也不会被你们找到。而我,和这件事完全无关。...除了我借住在她家的一天。...对了,我也没法找到她。
她有告诉你她离开的原因吗?
阿靖翘起了二郎腿,微微摆动着左脚。或许,你应该问她的父母。
我心中又是一个小小的吃惊。他父母也知道什么实情吗?
你不担心她吗?
她的心之所向,我该是祝福她吧。
那你能确定,她现在一切安好吗?
阿靖噗嗤的轻笑一声,安好?
如何算是安好?
我只知道,她有一个毕生的愿望,希望在30岁之前实现,我也不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可能说出来会不灵光吧,但是她为了实践这个愿望,花费了一生以来最大的勇气和精力。上个月她的生日,我找她一起吃的蛋糕,她希望我祝福她可以愿望成真。我当然送上我的祝福。
阿靖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这下似乎不打算停下来。
她说,过段时间她就要去实现她的愿望了,因为今年已经29了。我说我现在也是闲人一个,要不要一同去追?她拒绝了,她说必须要她自己一个人去完成。
是的,她有告诉过我,她可能想去H市,或者W市。这两个地方毫无关联,甚至我不知道这信息的真实性,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说,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我知道她在追逐路上,而且他不想被打扰。
为什么小一也没和家人打个招呼呢?
那她的家人一开始有没有去询问过呢?一个多月了...呵,可笑。
所以,你不担心她吗?
我只担心,她最后有没有实现她的愿望,或者说,她有没有去到她的目的地。
那你自己呢?
我什么?
你自己的安危、你自己的嫌疑,你不担心吗?
我闲人一个。
时间已经过去1个小时了,我必须结束这场会谈了。从中我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但是H市、R市或许还是算做线索吧。对了,还要他们在约谈小一的父母。
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我不觉得阿靖有情绪失控的地方,或者哪里有明显撒谎的痕迹。当然,如果她是撒谎高手,那只能借助更精细量化的仪器去测试了。目前在总结一栏,我只能写出我目前的对这个人的评估。
第二天早晨一到办公室,我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纸条:小一。可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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