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磬脱了西装和高跟鞋，换上工装平底鞋，拉着小推车跟送货人员满城送货，整整跑了三天，才把计划内巡查的区域都摸了一遍。
这三天李笙磬就没把自己当女人看，出库，点货，搬货，理货一样不落。她坐在大货车副驾驶，烤着阳光，吃着尘土整理送货单，送完一单整理一单，背后的汗把衣服都浸透了，黏黏腻腻粘在后背上，她也没时间管它。
送货员可能以为李笙磬这个坐办公室的，跟他们不过就是走走看看，顺带指挥指挥工作，刷个存在感，跑个一天她就该累了烦了。没想到她干起活丝毫不含糊，追得他们也不得不卯足劲干。在紧凑的工作效率下，单日送货量比平常多了。
李笙磬每晚躺在床上哼哼的时候，林白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调侃:“你来真格的？你是去巡查工作还是送货？”
“不来真格的，难不成装装样子？”李笙磬把头埋在枕头里，攥着枕头尖叫，“上面，再往上，往上，哎，轻点，轻点按。”
林白只顾嘿嘿笑，也不说话。李笙磬换个姿势，把大腿伸给林白:“好好按，不舒服不给钱。”
“我要是也偷懒耍滑，做事不上心，凡事差不多就得，不就是默认了他们的工作方式？”李笙磬叹口气，“虽说一个人的认真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认真起来。可若连一个认真的人都没有，上行下仿，又会怎样！”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千里之行也始于足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较真，或者我想得根本就是错的，做得也不过杯水车薪，最终也只能自己感动自己罢了！”
林白立马皱起眉头:“哎，认真是对的，你要相信自己。”
“那你说我是对的。”
“相信自己，不要有怀疑。”
同样跟送货员跑了三天的赵姐，皮肤粗糙，灰头土脸，整个人都黑瘦一圈。李笙磬比她，也强不了多少。
李笙磬问赵姐，这三天感觉如何。赵姐立刻瞪圆了眼，义愤填膺道:“一大早，出个库磨磨唧唧，听着小曲悠哉悠哉。一个个大老爷们特别怕闪着腰，一箱一箱货往车上挪，不墨迹一个点出不去门。到了地方东一头西一头折腾，浪费时间不说，活干的莫里带外。”
“墨迹墨迹就到吃饭点了，吃完饭还得在车里歇会。休息好了，再墨迹着送个地方，和人家收货的唠个磕，等时间差不多往公司赶。回到公司再喝个茶，坐半拉点就下班了，下班了……”赵姐双手一摊，还特意把下班了三个字拖了长音。
李笙磬默默听她说完，竞笑了，虽然这笑容真是无奈得紧，不过能在她脸上看见笑容，却给赵姐惊了一惊。
“我说错啥了？难道你那边不是这样？”
“第一天是这样，后两天明显好了。”李笙磬往椅背上靠了靠，笑得更好看些，“言归正传，工作效率低下的原因是不是找到了？”
“恩，还有服务态度也有问题。”赵姐打开笔记本，一样样说给笙磬听。李笙磬等赵姐说完，又补充些货损方面的问题。
最后，李笙磬郑重其事问赵姐:“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解决？”
“我觉得他们不应该挣死工资，工资固定谁都不想多干活，都愿意磨洋工。”赵姐顿了顿，“他们应该按照送货量，挣提成。”
李笙磬把笔往桌上一拍:“对了。”
李笙磬让赵姐多查询几家物流公司薪酬制度，以此作为参考，起草一份送货人员工资提成方案。同时把他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写成管理制度，和提成方案合在一起，形成一份完整的薪酬制度。
赵姐惊得合不拢嘴。李笙磬又递给她几份资料:“这些都是其它分公司薪酬制度，做参考用。查下劳动法关于不定时工作制的规定，以后所有送货人员都实行不定时工作制，不记考勤，无需早晚回公司报道，每周找个时间统一开会即可。”
“这可是大改啊，怕他们不会同意。”赵姐有些为难。
李笙磬眉头拧在一起:“没有送货量，就没有销售额。别说盈利了，长此以往连客户都留不住。再这么干下去，整个公司都会被砍掉，到时候也全部失业了。”
赵姐点点头，又为难地看着李笙磬:“薪酬制度我没做过，我怕做不好，也不知道从哪入手。”
“赵姐，你做人事工作几年了？”李笙磬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
“四……年。”赵姐嗫嚅着。
“你想没想过往上走一步？”
“啊？”赵姐没明白李笙磬的意思。
“就沈城分公司实际状况来看，不出半年，人事部只有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关键是，再招个人辅助你工作？还是你继续做人事基础工作，我直接外聘人事主管，把人事部大梁挑起来？”
赵姐这次反应倒是快，眼神一下子亮起来。李笙磬趁热打铁:“闲暇时候学习下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知识，把人力资源六大模块拿起来，边学习边实践也是成长机会。”
“我可以吗？我好几年没看过书了。”赵姐有些犹豫，随即又下定决心似的把桌上资料拿起来，还撇了眼李笙磬身后的书架。
李笙磬微笑着站起身，挑出几本书递给赵姐:“这是我考人力资源管理师的资料，你也可以找个学习班系统学习，学费公司可以补助三分之一。”
“谢谢李经理。”赵姐笑的合不拢嘴，“那薪酬制度什么时候要？”
“一周内要给我一版，有问题我们在商量。”
“好。”
李笙磬看着赵姐高高兴兴出门，叹下口气。她承认自己给她画了张饼，可这张饼不是实现不了的，她是真心跟着沈城分公司往这个方向努力，就看机会到来时，赵姐接不接得住。
有的人天生聪明运气又好，起点高走得快，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顺顺利利，每张牌都能打出王炸。而像李笙磬这种，生在尘埃，智商情商平平，身无长物，拿着一手烂牌卑微如尘，甚至被吝啬掉所有好运气，前路永远荆棘重生。
这个世界即公平又不公平，有的人视若珍宝，有的人弃如敝履。有的人稀疏平常就拥有的东西，有的人想要，用尽洪荒之力才可得一二，这是不公平。可这世界也是公平的，就是努力死磕过后，还能得到一二，然后再努力积累到三四，五六。
笙磬想起曾经的经理也是魔头一样的女人，她跟李笙磬要薪酬管理制度，要绩效考核制度，要岗位职责。她还要把公司所有工作流程化，也只给她一个星期时间。
没有人教她怎么做，没有资料参考，她也不是人力资源管理科班出身，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没办法，李笙磬上网下载所有能下载的资料，把有用地抄下来。跟着网站一个案例，一个模块的学习，每晚死磕到十二点半，边做表格边学Excel。甚至把劳动法都翻烂了。她每周交一份，熬了一个月终于把总经理要的东西交齐，她也顺利转正。
哪怕机会再渺小，她也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这是李笙磬。而在她底下做事的人，不允许浑浑噩噩，马马虎虎，混工资混日子。
要么干，要么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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