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 | 无责任谋杀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423故事节 | 无责任谋杀

上班路上遇到一群热情洋溢的大学生正在发传单，一个个脸上荡漾着笑容，好像世界就该这么美好，经过他们的时候被这种欢乐的气氛感染，平时不接传单的我顺手拿了过来，随手放进口袋里。

中午的时候同事阿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莫老师，你也喜欢玩这个啊？”

“什么？”我转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传单，“哦，早上一帮大学生发的传单，我顺手踹进兜里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玩意儿？”

那张黑漆漆的传单上面印着两个血手印和一张惊恐的脸，宣传着一家新开的鬼屋：地狱之行，全新概念鬼屋，让你体会身在其中的惊悚感。

我看着这种5毛文案宣传语不屑地笑了笑，准备丢进垃圾桶。

“哎，别丢别丢，莫老师，你真的不打算去啊？”阿四拦着我。

这个阿四年纪轻，才毕业没多久，还没有当老师的资格，暂时做我的助教，平时工作很认真，就是爱玩。

“听说这个鬼屋真的特别有意思，路线不固定，每个人进去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还有彩蛋，只要触发一个彩蛋就有奖金可以拿。”阿四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劝我。

“真这么好？”一听有奖金，我有点心动了。

“可不是，你要是害怕的话我陪你一起去，我不要奖金就想去玩玩。”阿四看我动摇了，劝得更起劲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一听他说我害怕，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你说什么时候？”

“选日不如撞日，就下午，反正下午也没课了。”阿四得意地笑了。

“那好！”

说实话我也只敢在白天去，对不太了解的事物，我一向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吃了午饭，我们借着散步慢慢走去了传单里鬼屋，地址选在商业区的中心地带人来人往的，真正进去玩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别是什么骗人的吧？”我怀疑起来。

“来都来了，难道现在转头回去？门票算我的，奖金算你的。”阿四急了。

年轻人啊，一看到玩的连命都不要了。

我装作很勉强的样子，“既然你这么怕，我就当陪你了。”

终于报了“一言”之仇，心情无比爽快。

一般的鬼屋大概有几个元素组成：黑暗、血腥、肮脏、凌乱，外加几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缺胳膊少腿的“人扮”鬼魂。可是这个鬼屋一进去到让我吃了一惊，里面不但干净亮堂，而且桌椅摆放整齐，一眼就可以望到底，似乎藏不了什么工作人员。

“这算什么鬼屋啊？”我默默吐槽一句。

只听到“咔哒”一声响，外面的人把我们进入的那道门锁上了，想从进口逃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看起来只能慢慢找门出去了。”阿四总结了一下。

“一定是商家搞什么噱头。”我不屑一顾往前走，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那哭声隐忍又沙哑，仿佛被人死死捂住嘴不让哭出声，却无法阻止那种不能宣泄的悲伤，四周围根本没人，这个地方亮堂的简直就像放学以后的教室，哪里来的声音？

“咚咚咚！”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阿四在敲隔板，“好像这里有人在哭。”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过去，“管他呢，一定扮鬼的工作人员，别上他套，找出口要紧。”

“你找得到别的门吗？”阿四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仿佛不像他在说话，而是有人扼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声音从喉管里压出来。

我忽然烦躁起来了，开始后悔不该来这个鬼屋，心里暗骂一声跑到进口处拍门，“喂，外面有人吗？我们不想玩了，放我们出去，有没有人啊？”

外面寂静无声，我真的怒了，更加用力地拍门，“开开门啊，在不开门我报警了！”顺势拿出了手机，发现没有信号。

“还不如找找这里。”阿四又敲了敲壁板。

我一脚踢在门上痛得弯下了腰，无奈下只好听阿四的，帮着一起敲隔板，“咚咚咚！”

“谁啊？”隔板那头居然传来了一个男声。

“有人？”我叫道，“开开门，兄弟！”

“谁是你兄弟？谁啊？”这个声音我越听越熟悉，很像教导主任的声音啊。

果然隔板被拉开，穿着白色紫条纹POLO衫，把衣服束进裤子里的王主任打开门，他嘴边叼着根烟，一只手住在门把上，一只手按在自己腰间的皮带上，“小莫啊，什么事？”

我愣了一下，怎么主任也喜欢玩鬼屋，正想开口，忽然看到角落里站着自己的学生小张，他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用力地扣着自己手指上的老茧。

刚才的哭声是他发出来的吗？我有些疑惑，等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盯着小张看太久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尴尬，“那什么……主任你也喜欢玩这个啊？”

王主任脸上一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没什么事带着小张回去吧。”

“小张！”王主任喊了一声站在角落里的他，小张明显抖了抖，也没出声，王主任只好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肩膀，絮絮地说着什么，小张只是低着头，王主任越靠近他，他越往旁边躲。

王主任一个人低声叨絮了半天，这才拖着小张的手慢慢往我这里拉，“好了好了，跟莫老师回去，晚点我再给你单人辅导知道了吗？”

我原以为打扰了王主任他一定会不开心，在他把小张拉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看到他在笑，露出了八颗大黄牙，笑得口水几乎都挂在他嘴边，为什么单单抓着小张的手就能让他笑得那么开心？

我木木地向王主任点点头，准备出去，“哎哎，小莫你怎么了？”王主任叫住我，“门在这边，”他指了指里面。

呆滞地往房间另一个方向走，经过王主任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在我耳边小声说：“小莫，这次评定职称你的希望很大，只要自己聪明点，我看应该没问题。”

我立刻在脸上堆上笑来，对着王主任鞠躬，“谢谢主任，谢谢主任，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会好好看着小张。小张来，跟老师走吧。”

王主任还贴心地帮我们开了门，目送我们三个人出去。房间另一头的那扇门正对着走廊和教学楼的王主任办公室门口的那条走廊一模一样。我和阿四面目表情地走着，身边的小张面色渐渐缓和了，他一只手贴在墙壁上，一路走一路摸索身边的白墙。

“莫老师，”忽然他惊叫起来，“莫老师，求求你，救救我。”

小张抓着我的手臂，神情紧张，“王老师，王老师他一直在找我麻烦，让我帮他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帮他写论文，晚上还要……还要……单独辅导。”

“老师是关心你。”我安慰他。

“谁要他关心？”小张一下子甩开我的手臂，“莫老师拜托你，我想换个导师，我能不能跟着你？我睡不着觉，我的头很痛，我一听到王老师的电话耳边就嗡嗡响。我只想好好读书，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读书呢？家里只有我这么个希望，他为什么不放过我？”

“小张，我知道王老师平时可能对你比较严格，也是希望你好。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没多久就要毕业了，到时候他也不会再找你麻烦啊？”我好声好气地劝他，感觉到他情绪不太稳定，看上去是抑郁症。

小张的眼神晃了晃不再看我，“毕业？我还毕得了业吗？他说我不报考他手下的研究项目不让我过论文，我能怎么办？我真的只想好好读书，真的！莫老师，你帮帮我也不行吗？你只要一句话，真的不行吗？”

看着小张的神情我忽然明白“单独辅导”的意思，没想到王主任五、六十岁的人了还有这种“爱好”？或许我说一句话真的能救这个孩子，他成绩很好，情商也高，只要用心学习不出十年一定能成为业内翘楚。

“只要自己聪明点，我看应该没问题。”我耳边忽然想起了走出房间时王主任的那番话，职称、工资、地位，这些东西在学校老师中间可都是争破头的，我的一句话能救小张，也会害了自己。

他再有天赋也比不上我的前途。

“小张，你应该想开点，事情没那么糟糕，你别看外面老是说什么抑郁症、躁郁症，其实都是因为想不开，多和同学们一起玩玩会好的，你还年轻，什么机会没有？”我说了一套表面上的客套话，心里很清楚这些话屁用没有。

“莫老师，只要说句话就行，你真的选择不帮他吗？”一直没有开口的阿四忽然压低声问我。

“闭嘴，你懂个屁！”我爆了一句粗口，又换了张和颜悦色的面孔对着小张，“你听莫老师的话，思想包袱别太重，退一万步说，莫老师也只是个小老师，顶不过天去。”

在我眼里，王主任和“上天”没什么区别。

小张忽然笑了，一点没有刚才的紧张和悲伤，他笑得很洒脱，一只手又摸上了墙，“这条走廊真是又冷又长。”

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丝毫没有等我们的意思，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他摸过的那道墙，掉落了不少石灰，斑斑驳驳，还能看出淡淡的手印，这堵墙被多少像他一样的学生摸过呢？我也不得而知。

走在他身后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看到过？我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莫老师，前面好像有门。”阿四熟悉的声音响起。

“知、知道了，”我忽然有些难堪，平时我们两人关系很好，为了一个不太是特别熟的学生骂了阿四一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到底是我的助教，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阿四，刚才那种情况我也没办法，我们学校的关系很复杂，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你能理解吗？”

“我明白的，进去吧！”阿四似乎并没有生气，还帮我开了门。

他开门那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我们是来逛鬼屋的，可是刚才那算什么鬼屋？没有鬼只有两个熟人，难道是工作人员假扮的？门后的这个屋子依然没有一丝恐怖的元素，窗户明亮、桌椅整齐，这明明就是一个大教室！

“嘎哒”一声门又被从外面锁上了，我们没有了退路。

“找找出口。”阿四自从进了这个鬼屋，整个人都沉默寡言起来，难道被吓住了？

教室中间的书桌上有一张白纸，我以为是走出去的提示，拿起来就看。

“我以为好好学习就能改变命运，可是前面的路却越走越窄。明明有人可以救我，可他偏偏一言不发，你们都没有握刀，但凌迟我的却是你们，我支持不下去了。”

这张纸看得我云里雾里，还没等理出个头绪，只听到窗外“轰”地一声巨响，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我忙冲到窗边。

是小张，他整个人伏在地上，血从他的身体里慢慢流出来，他的手被楼边的电线割断了，手掌上还留着一些石灰，他的头以诡异的姿势180度扭曲着正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帮他。

“不是我不是我！”我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我害死你的，你去找王主任，是他是他！”

我疯狂地跑离窗边，拼命地踹着门，发现怎么踹都踹不开，直到阿四拍我的肩膀，我猛地跳到一边才渐渐恢复理智。

“那边隔板好像是空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我冲过去猛踹，只要让我快点离开这个地方，随便去哪里都行，我想躲开那个眼神、小张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我一定要躲开。

打开隔板才发觉我们已经走到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鬼屋之行”这就结束了？我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也不敢想拿什么奖金了，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是我唯一的念头。

“我叫了车。”阿四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了，刚开始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我忽然有点怕他。

“那好，我坐车回去了，莫老师再见。”阿四也没留我径直往一辆小轿车上走。

四周围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借着车灯微弱的光可以看到路边的大树，这里明明是商业区为什么天黑下来和无人区似得？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簌簌”的声音，仿佛是女人的呜咽，我又想起小张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终于恐惧还是战胜了疑虑，我拦住了阿四。

“算了，今天一天这么倒霉，我还是早点回去吧。”说着就往车里钻。

才挤进车里发现后排的角落里缩着一位年轻女孩，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们，牢牢地抓紧前面的椅背，努力把身体往门边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