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城 七

作者: lostdays | 来源:发表于2018-10-17 23:25 被阅读45次

    我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场,走进了步行街。

    路上想着,虽说是一场有些莫名其妙的约会,但如果是去见女孩子的话,总归是要带点什么才像回事。

    于是这么想着的我,就自顾自走进了一旁的商店。这条步行街上礼品店和潮牌店很多,我就在其中就近挑了一家。这家店看起来是主营自己品牌的各色衣物的,但是接近门口的地方也有几排架子和柜台,专门摆上了很多包具和饰物。

    我沿着饰品区转了半圈,还没来得及看完,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女孩,看上去像是店员,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意。

    “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嗯,对。”

    我的日语还不尽如人意,只能简短回答一句。

    “这样吗...”她点了点头,开始把我领往一边的柜台:“是给女朋友的吗?”

    “不,不是...是给朋友的。”

    “女孩子?”

    听到她这么问,我一时有点窘迫了。

    “女孩子倒的确是女孩子...”

    “我明白了。”她又笑了一下。

    “有什么推荐吗?”

    “您跟我来。”

    我就那么跟着她,走了几步,就到了一个白色的长桌前。

    “如果是约会的小礼物的话,这边的东西都很不错的哦。”

    她这样说着,做了一个“您慢慢看”的动作,就跑去继续招待别的客人了。看着她离开,我低下头,暗自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我那点可怜的日语居然真的把对话都应付下来了。

    调节了下心情,我慢慢看着这里摆出来的各种小物件:吊坠,卡片,耳环,手包,似乎都是些小东西,价格也不贵。仔细想想,还算挺适合作为初次约会的礼物的。

    想到约会这个词,我突然莫名有点紧张。不知怎么,我发觉我真的开始把这当成一场约会来看待了。

    虽说是提前约好了碰面地点,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偶遇过两次,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罢了,怎么好说是约会呢。我对自己这样说着。

    心里一有些乱,就连东西也没办法好好挑了,就随便拿了一样书包的挂饰一类的东西在手里。心里想着直接送吊坠之类的也很唐突,这种小挂饰,可挂可摆,也谈不上什么特殊寓意,就选它吧。

    于是收银台结了账,我重新回到了步行街上。


    “周末有空吗?”

    回到家里,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要不要出门?”

    同一个人连着来了两条信息。

    我点开,发觉是一个朋友发来的邀约。

    还没等我回复,第三条信息又闯进来了:“你觉得流川边上的那家居酒屋怎么样?你,我,加上肖三个人,周六五点,我来订桌子?”

    我锁上了屏幕,叹了口气。我认识的人中,能在社交软件上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交代这么清楚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怎么了,突然间?想喝酒了?”

    我再一次解开锁屏,这样回答。

    “哪里,是董事会的要求。他们要我用这个周末和朋友聚一聚放松下身心,就想起你们两个了。”

    对方这样回答。

    我不禁苦笑,又是这个董事会吗?

    那是一年前的初冬,分班后的第二次换座位,我被换到了一组三人座的中间。左边是个个子不高的男孩,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很容易接近的样子。而右边的人则有些瘦高,戴着眼镜,一直在对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做些什么。

    那个时候,我还受着秋天里一件事的影响,脸上多多少少总带着点闷闷不乐的神情,别人和我说话,也很少好好回应。虽说现在的我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相比那时候,已经可以算是正常许多了。

    总之,那时候先向我搭话的,就是左边那个看起来有点青涩的男孩。话题也很简单,先互换了下姓氏(在这边不比国内,很多时候单用姓氏称呼人已经习惯了),就随意地聊了两句。说是聊,更多的是他和我讲,说这次换座位之前他一直坐在两个外国人中间,大家日语都不太好,话题往往很尴尬啦之类的。我说我倒没什么感触,不过有个中国人坐在身边感觉还是不错的。

    这么说着,他就顺便也向我右边的人搭了话:“你从哪来?”

    “嗯?”对方好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即便是反应过来以后,他也还是先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下屏幕上的内容后才回话。

    意料之外的,他回话时格外热情。

    “你好你好,我姓付,来自广州。”

    说着,还把手伸了过来。

    肖——也就是左边的男孩——似乎是因他突然间的态度转变,以及这格外热情的样子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伸到一半的手就已经被对方握住了。这时候夹在中间的我才突然发觉,这人的手臂长得非一般人可比。

    他就算从今天起被人叫做“长臂猿”什么的,我也丝毫不会惊讶。我这么想着。

    “你们叫我老付就好的啦。我还有个外号,长臂猿。这么叫也行。”

    bingo了吗这不是。

    然后他们就这么在我面前和谐而诡异地握了握手,一副奠定了友谊基础的样子。

    “怎么样,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们俩还没从这诡异的气氛中缓过神来,对方已经再一次主动出击了。本来抱着主动联络的心态的我们,此刻竟然觉得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只得连连答应,报上自己的名讳。这么一来。空气的流向已经完全落在了广州付先生的手里。

    “没看出来你还挺热情的。”男孩很快恢复了镇定,笑着对他说。

    “哪里!”付先生摆摆手:“我自己绝不是这么热情洋溢的人。这不是董事会给我讲要我给同学留个好印象,我才这么努力的嘛。”

    “董事会?”我眨了眨眼睛。

    “这个是这么回事。”付先生一副“就知道你要问”的模样,对我们晃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面似乎是一个群聊:“董事会就是讲这个。别家的公司里董事会是经营管理一个公司,到了我这,董事会就是负责经营管理我一个人的一个小团体。”

    “怎么回事?”

    我们俩都没怎么听懂。

    “就是这样啦,我学着有人在网上做的,把自己接下来的十年的时间呢,给它估个值,然后当成一千股在网上卖掉了。然后买这些股份的人呢,就组成了这个董事会,每天在手机上开会讨论,决定方案,遥控我的生活啦。”

    我听得目瞪口呆,全然不晓得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玩法。

    “所以这些在网上遥控你的人...就是这些董事会?”

    左边男孩的脑筋明显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话是这么讲啦。”付先生点了点头。这时候上课铃已经打响了,他赶忙端正姿势,面对前方坐好,拿出了笔记本:“下课再和你们细讲。”

    我俩面面相觑,一齐点头。

    想想也就是从那天起,我们再不叫他其他名号,专唤他董事会了。

    “怎么讲,有没有时间?”

    董事会的信息还在继续传过来。

    对方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一时间觉得也不太好拒绝。正好这两天连日阴雨,也该找点什么事情换个心情,索性就爽快答应了。

    毕竟有人主动要为了订桌次的事情去伤脑筋,我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等答应了他的邀约,我往床上随意一躺的时候,手伸进衣袋里,就碰到了一样东西。拿出来一看才想起来,这就是之前在便利店里收到的那张卡片。

    写着所谓的追悼会的那一张。

    先看到的一面只简单写了点大概的情况,主办的人和机构什么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我稍微看了一下,负责方似乎是一个叫做什么广岛留学生交流会的,听也不曾听过,索性不管。

    再翻过去,就能看见地点:位置还不算偏,就在中区的步行街,以及其旁边的流川区附近。换句话说也就离我刚刚和董事会约好的地方不远。我再看了下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开始的,似乎时间上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仔细看了下举办场所...这算怎么回事,居然是在一家酒吧里。恐怕是和店主说好,占用人家白天下午不营业的时间了吧。不过先不说这个,虽然已经听闻这是场带有很大程度的娱乐性质的聚会,但是如果要追悼,又怎么好在酒吧里开。我觉得有点困惑,但转念一想,既然我只是受邀参加,也的确不好去多问人家要在哪里开,只管去就是了。

    像这样的活动要找到场所也不容易,酒吧,也就酒吧吧。

    我这样想着,舒舒服服地平躺了下来。

    也许是受我父亲的影响,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常常习惯性地关上灯拉上窗帘,自己在黑暗里静静地呆着。我新选的窗帘的是深沉的墨绿色,在这样一个下着雨的傍晚,这样的窗帘已经足够制造笼罩一整间屋子黑暗,来供我沉浸了。

    我在黑暗中一个人躺着,眼前又浮现起了过去的事。

    已经是一年前了吗。我这样想着,感觉时间比感觉上的要更加短暂。

    但是在记忆里,它又分明更为漫长才是,

    我像是在逃避些什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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