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
去年四月,跟着3姐一块儿在庐山,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我问今年还做茶么?老爸坦然这是自然,买了新机子,说是外公帮着一块儿。
然后今年清明,总算是目睹了新机子,那个监督运作的却只能是我。
早上六点被老妈喊起来去扫墓,略略抱着不满的情绪,麻木而兴致缺缺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在外公前面停下,红色的纸伞、手中暂时挂不上的白色纸伞,印着、照着,不知谁会吞了谁的颜色。鞭炮的骤响,空中狠狠挨的一记猛雷,来不及反应的、喧叱的疼。然后一个个外公在我脑子里蹦跳,小气巴巴的、瘦瘦高高的、闪着不耐烦的、牵着老牛犁田的、坐在门前缩成一团的、门口流淌绝望的、躺床上冰冷的……重啊重啊,叠一起又分开,重复着这个动作,让我眼睛疼得模糊。冷淡了太久,就会从世上蒸发吧。就像多久多久离了手机,你以为的消失几小时,在别的看来无关痛痒,也就沉默着你的逝去。当谎言足够完美现实,现实就不再现实,四月,也就可以没了你。
好不容易绕出的圈子,好好坏坏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好荣幸能被这样评价“一辈子”,可你的、我的一辈子多长?都没个准头的东西,感动之巅的失落,可不如未曾听闻。或许,明年你不再见我,或许,明年你不再想我,或许,明年你不再忆起我。年少的话语,出的快,走的也利落。樱花一样的东西,落,就干脆一些吧。也或许,会学着体贴、顾人、周密。而这连前提都错误的假设推出来的,敢相信几分?好好坏坏的问题,讲不明白。我也是可以理直气壮问个“凭什么”,最后乖乖做着相反的事儿;也是可以心里问候了多少遍,然后为了一句沙哑顿时软下;也是可以千百个不愿,一股脑累得半死做得极致。对否错否,善否恶否,不明。
——2016.4.4
某月某日祭于某
他是个淡淡的人,淡到,一度觉得骨子里就厌恶着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淡到,一度相信他似乎不曾离开的谎言。
对他的记忆不知该追溯到几岁,只印象中,被灌输了他很不喜欢我这样的一个确凿的事实,一个不被喜欢的孩子。妈妈说,小时候,在他家待的时间很长,被烫伤过,和小弟小姨们玩耍过,然而,没有丝毫印象,尤其对他。他话不多,不,是很少,你喊他,应声,没了后文。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每年家里的犁田就靠着那头老水牛,打油菜的季节,西塘那里一块地,我,弟弟,妈妈和他。小时候贼坏,最喜欢拉着弟弟偷偷躲在打完的油菜杆里偷懒,等妈妈喊半天没应声儿的时候窃窃地笑,然后看着他不语,大滴大滴的汗在落。还有那个很远很远的山谷里,有他扛稻谷的身影。小学合并后,妈妈偶尔会很忙,中午跟着弟弟回家,走很远很远,寻他,中午还在田地,总觉得他看我似有不悦,匆匆午饭再去上课。后来上了初中后,爸妈对学习也抓得比较紧,一年,会见他一次,他会坐在灶炉边,像娃娃一样乖巧而认真地添着柴火,听着大家齐聚时候的聒噪,他的女人则掌厨,烹着我认知里世上最好的美味,每年都会有一大碗为我准备的虾。某一年,下了奇大的暴雨,伴着闪电,听说,他去河滩找那头牛的时候,纠葛中被闪电劈中,被发现的时候全身都焦了,大家都觉得估计没救了,再后面,他家里,我看到了更黑更瘦的他,听好多人说着命大云云,点着一支烟,不见波澜。再印象里的他,都从妈妈口中得来,某个时候弟弟干坏事被他打,他又添了几头小牛,从他那拿了些笋和玉米云云....
不知道是不是对弟弟失望的转嫁,还是学习比较用功,再后面为数不多记得的几年,他好像没有印象中的凶恶,似乎成了书中写道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也没有那样热情,只是气场转缓一种似乎和善的感觉,会默默摆上好吃的,却也不曾招呼,会特地多给好多压岁钱....
然后在我躲的那几年,他等不起了。那些田地,一点点没了,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海和树,他的老牛也磨不起时光走掉了,他也走掉了。肺癌。查出来那阵子,家里瞒着他,说是小病,肺里长了个小瘤,割掉就好了。手术前医生也确实断言是良性,可以手术,动了一刀子后,医生说,恶化了,不能动,没法子了。大家还是瞒着他,说是手术成功了,回去好好养养就成,开始还有点小雀跃的他看着自己慢慢开始咳血,一点一点无法进食,一点一点消瘦,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不相信了这样编织的谎言。后两个月的时候,他坐在路边,守着背后的老房子,眺望着远方,眼里是空的,就跟之前看过的尸鬼一样。最后一面,他躺在椅子上,瘦得只剩骨头,走路需要搀着,打着颤。他说,我的病医不好了,我日子不多了,以后每年清明,你记得要来给我上几柱香。我说,不会的不会的,不能这么悲观,要保持乐观的心态,病才会好得快,还举了很多的例子,然后我看见他黯黯然飘走的思绪。当时被告知硬的东西已然无法下咽,特意想着可能流质还是可以的,兴冲冲抱着牛奶让他喝一点,然后看他咳得一桶血水,顿时像个犯错的孩子,哽哽地忍着,又无措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九月十号。教师节。特别特别清楚的日子,头天和亚南一块儿订好了果篮,准备第二天班委一块儿去送班导。一点多,睡着后很少中途醒来的自己莫名被惊醒,总觉得什么不对。四点多,电话铃响,妈妈说,你外公走了,一点多的时候,你买票回来吧。脑子嗡嗡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挂上电话买好票请好假理好行李和舍友云淡风轻似的道别的,也不记得怎么参加葬礼火化一系列事宜的,骨子里不敢信,我只记得我走时候还好好的,还好好的,最后一面还好好的。
妈妈告诉我最后外公念着让我回来的时候。心里,堵得慌,气得慌,回来了,然后呢?还是没能见着最后一面,当初为啥就不能选个近点的学校。妈妈说,现在每天躺在床上,都会想着他,想他医院里手术的样子,想他坐小板凳上寞落的眼神,想他最后闭上眼的那刻....一生遗憾的没能带上他出去走一走,这一生过得凄苦,而作为子女真的没能为他做点什么。
有人告诉我,若是可以,便忘了吧。一个人的圈子就那么大,总有些进来,一部分出去。一生里面遇到的人,总陪着走过那么一段,长短何必计较,反正灵魂只能独行的事儿。好在每一个都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不愿相忘,但求深忆。
某月某日祭于某。
——2017.4.2晚22:15:43
お元気ですか。
啪啪哒哒,不知老天是有怎样的不满,宣泄着宣泄着,一日未停。
今天没去看你。
从杭州回来,妈妈说已经去过了。好想问句“那我呢?”
今年是最后一年了。习俗说,明年就不再是我们的权利了。
明年就给不了你红色的小伞了。第一次发现有些歧视那样的讨厌。
一些想念。
吃饭的时候会空一个位子,本就不咋热闹的,更是凉凉。饭宴有些匆匆。或许只是觉得。
总在潮潮的天气里想起,可原本你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吧,没有风的,辣辣的九月。
两个半小时很远很远。远到没有没有弥补。
一边悔着,一边想找个近的出口。
大概杭州是个不错的风港。可惜也不够争气地失之交臂。
然后又会是一个很远的六小时。
或许你也是会像奶奶孩子般地为我雀跃,可总觉得,你是不是也曾遗憾?
啊,对了,去年走了很多地方。黄山大大小小去过没去过的,山上云海很美,你估计也不曾登过吧?和南昌最后告别的云朵,真的也很美,映在窗子里的,不知你可否看见?不对不对,那是白天,你看不见的吧。合肥街头走过,未化的雪,热辣的火锅。秃秃凛冽却暖心的大东北...
大概这次,我们又远了。
这么远,会想家吗?奶奶问。
还好吧。我说。
偷偷跟你说,很想。
你说,要学会分担一些。
嗯,我懂的。到家的时候,桥上瑟瑟的风,拖着行李箱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想,估计也就只有这些了。凌晨一两点炒完茶,还是不争气睡着了,你,会不会怪我?
其实有时候好羡慕,随意的任性,恣意的自由,可这些有时候和我都没关系了,对不对?
那是很难熬的一年。
体检时候,耗了很久。抓着那张单子的手,有些发白。砰砰砰,要跳出来的感觉。对上阳光的时候,刺得睁不开。是不是,就这样白了,又黑了呢?愈想愈疼愈想。然后无比冷静地开始联系医院。
回来的时候,发着烧,也说不出话,很受打击。桥上吹着风,望着潺潺的水流,很迷茫。不停不停地在诘问自己。大概是你断了让我和河水拥抱的念头吧。
なんとか。
失落了很长一段,否定了很长一段。
想想从什么都不懂到一点点学。其实,一志愿直接能上固然实力摆着,可那些一生懸命东奔西走南来北往的孩子们,闪闪的努力的样子,实在更加让人欣赏吧。
还好还好,能和这么多可爱的人相遇相识相知。
事事为我想的方彦,让我开明的姹姹,鼓励打气的小学姐大大琴琴霜小燕,理性建议的小漫姐姐,一直亲切建议的陈老师,还有团队里,理解鼓劲儿的大叔,侃聊的小昔昔,瞬间成长的玉米米,超贴心的云朵朵...
又是一个四月了。大概整整一年了,说真的,就像当初给大叔发的那样,不悔。虽然确实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或许很多人说傻。但,一切都是一种选择吧。需要这一份善意的延续。而且,从团队也学到很多,尤其这一帮的朋友。
大概这也是最好的结局,大概很多的缘不在此处,大概需要一段独处的成长。你说是吗?
也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お( '-' )ジーチャン、頭を撫でてよく頑張ったなぁとか言ってくれるかな。
Valwu
----2018.4.6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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