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生活一直平静，孩子天真可爱成绩良好，乔剑顾家善良事业有成，这样的日子夫复何求。
直到有一天接到初恋男友的电话，偌大的房间听他在电话里喋喋，脑子里扑闪闪一只黑猫的眼睛，象是记忆深处某个幽灵又活了过来。
他说他已离婚了，并办好移民手续，走之前清理物品时发现还有属于我的东西想归还我。这一段往事是我心里不愿揭的伤疤，因为在某个方面来说他也是我的前夫，跟他领了证但没有举行仪式，就在我满情欣喜准备嫁衣时，他为了所谓前程理想背信弃义，一个烂掉牙的故事，当年为他哭得肝肠寸断，差点割腕。以致在后来很多年里，我都给人一种很游戏人生的感觉，穿梭于各个男人之间，点到为止，却不留真情。记得有一任男友，貌似诗人，留分手诗与我：莫非你是漫天飞舞的蝴蝶，而我，只是繁花丛中你驻留者之一？
直到有人介绍乔剑给我认识，看他老实诚恳好戏弄，与初恋男友的世故精明截然不同，才同意交往下去。
关于从前，我只告诉他，新货上台，旧货自然下柜，自然规律嘛，说完我故作潇洒地耸耸肩， 很嬉皮地说如果你有了新货，记得通知一下旧货哟，别让旧货再讨无趣。
成熟的人不问过去，聪明的人不问现在，豁达的人不问将来。乔剑什么也没有问过我，去民证局办理结婚手续时，我递上了绿皮证书，并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他回视着我，眼睛里满是怜爱。
当我把电话的事告诉他时，他犹豫地问：“什么东西？你还想要回吗？”
我咬牙说：“我去，不为别的，只为尊严，是他让我背上二婚的罪名。”
“可我并没有在意呀，你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呢？这么多年了。”乔剑温和地说。
“过得幸福是对他最大的报复，还有，我想看看他们抢来的是不是幸福？”我的眼睛冷得射出箭来。
隔着咖啡桌而坐，我以为我会很恨他，我以为我会怒目而视，我甚至以为我会举刀杀了他，这些曾经在我脑海里刻画了千遍百遍的镜头再次闪过时，我发现我没有动，甚至没有动容，我冷静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去，伴着咳嗽借助擦镜片的同时，我看见他迅速地擦掉眼泪，这个男人，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终于见到他肯为我掉泪，只是我已嫁作别家妇。
那一刻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描述，以前在我口口声声说恨的时候，乔剑曾用很深的眼光看我缓慢地说：“有爱才有恨，你恨他是不是说明你心里还有爱他的影子？”我发疯地怒吼：“闭嘴，这是我一生的羞辱，如果你想把日子过下去，终生不要再提。”
电光火石间，心似明镜，时间真是治疗一切伤口的良药，原来我早已不再介意，是乔剑的爱治愈了我。乔剑，想起这个象葡萄酒一样温和的男人，心里温润得竟有几分醉意。既然心里想着乔剑，那我还呆在这些做什么？想到这里，竟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乔剑，他正在家里做什么？在给孩子辅导功课？还是心神不宁地等我？
“你怎么了？好象没有心思听我说话？”对面咖啡桌的人不解地看我，他以为我还会象从前那样对他惟命是从吗？这个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可笑的男人。
“哦，你说过你那里有我的东西，是什么？”我平静地问。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说：“当年看时竟不觉得什么，现在看却是有说不出的心痛。”
不看我也知道，这张淡紫色的信笺正面写的是‘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当年暗恋他时写下的，并悄悄地夹在倾尽所囊给他购买的考研书籍里。反面是得知他要离开时滴血写下的‘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接过纸条，顺手掖入口袋。推开椅子，想走。
“当年，你好象有了身孕，那个孩子？”他嚅嚅地问。
“做掉了。”我挺直了后背，盯着他简短地说。“我不能让一个生下来没人要的孩子耽误我。”
他知道我的弱点，知道我一撒谎眼睛就无所适从，所以我坦白的盯着他，冷漠。
他在我的逼视下狠狠地推了下咖啡桌：“一样的自私，人类，都为自己。怪不得我找不到你在医院的住院记录。”
回到家里，乔剑紧张地握着我冰凉的手，说：“老婆，我心里很害怕，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我知道。”我轻轻拍拍乔剑的脸颊，被他呵护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象个孩子。
看着女儿熟睡得象天使般的面孔，我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年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生下她，为此偷偷跑到外婆的乡下，在母亲与外婆的哭泣中挣扎了三天三夜。
母亲以死相挟，我才忍痛放下孩子。
母亲要我以姑娘嫁人。
这一切我们都自以为做得满天过海。
乔剑说善良是做人的原则，他说他喜欢我与时下女孩不同的冷静与善良。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的善良已满目疮痍。
“乔剑。”我唤他，“乔剑，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给熟睡的孩子掖好被子，走到客厅。
乔剑明亮的眼睛温和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去，嚅嚅地说：“是孩子的事。”
“噢，不用说了，其实……从第一天抱回孩子起，我就猜到了，你的眼睛泄露了一切，……一双母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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