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四月前后,姥姥屋前的那棵大槐树就是满枝满丫的槐花,四溢的香气浸染的树下一周都是甜的。花开的十分张扬又紧促,一串串的小百花,一嘟噜一嘟噜的,坠的枝头弯了腰,掩映在青枝绿叶之间,虽然没有千娇百媚,确是一种质朴、淡雅的美。清风徐来,花香伴随着细风丝丝袅袅的满院飘香,夹杂着些许甜蜜,沁人心脾。满树的槐花跟翠叶,遮挡了耀眼的阳光,覆下一片阴凉,是我们夏日午后最好的休憩场所。
坐在树下仰望,兜兜串串的小百花,有的含苞欲放,羞答答的蓓蕾似开未开,紧裹着花衣,偶有一两根花蕊挣出,似调皮的小儿,三三两两,紧赶着要瞧一眼外面的热闹才好。有的已是盛开的模样,白白的花瓣,优雅的绽放,犹如起舞的蝴蝶,微微张开着翅膀,在独属于它的舞台恣意飞扬。微风吹过,仿佛是那万千雪的精灵,飘落在缓慢涌动的绿色海洋中。轻轻地摇曳着,乐着笑着,带有一种奇特的韵律,竞相绽放,密密麻麻,满目的雪白青翠,飘飘荡荡,盈在枝头,挂在枝丫,引来无数的蜜蜂争先恐后的落在绽放的花瓣上,享受着属于它们的饕餮盛宴。
槐花的香,是清香,不是那种浓浓艳艳的香,熏的人醉晕晕的,而是幽幽淡淡的香,虽不浓烈,却足以令你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它不醉人,人自醉。那味道是渗入心肺的,满满的花香扑鼻而来,是诱人的甜蜜,是爽心的快乐,是孩童的我们嘴角流下的哈喇子。“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这满树的清幽,便是最奢侈的香水也比拟不上的淡雅,挥一挥衣袖,就可以带走一身的舒爽,是孩提的无忧,是姥姥眼角的笑纹,是心头的小确幸。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家里的大人们就开始准备着独属于这个时节的美味。阳光透过槐树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大人们清扫干净树下的阴凉,再铺上一块大大的棉布,姥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利落的爬上树梢,徒留舅舅在树下仰望,只能捡起一旁绑好剪刀的木棍,一起摘下这满树的繁华。我还有邻居家的的孩子跟姥姥在树下带着篮子一串一串的将槐花挑拣出来,一边收拾着,一边忍不住的先吃几朵,轻轻的把花瓣吮进嘴里,舌尖有了一丝清香,再把剩下的大朵白嫩的花苞、鹅黄的花蕊、粉红的花萼慢慢嚼一下,满口甜津津的……碰上满串都开的,用手抓住,轻轻一捋,满手的槐花一口进嘴,那个滋味是会让嘴角上扬、眼睛下弯的欣喜。
篮子满了,也吃饱了,一个个小肚子圆滚滚的翘了起来,留下一地的狼藉,大人们把我们驱赶到别处去玩,这时姥姥会拿出一瓶香油,笑眯眯的用筷子蘸着香油挨个抹在小肚脐眼上,几个响屁过后,肚子又憋了。太阳的余晖慢慢晕开,玩的满头大汗的我们刚跑回胡同口,就闻到了烟火气,妈妈已经将下午新摘的槐花清洗干净,拌上面,一些上屉蒸、一些下油煎、一些拌上鸡蛋来一盘槐花炒蛋,香得一群孩子口水直流……
夏日的傍晚是温熏的,太阳咸蛋黄一样的斜挂在天际,吃饱喝足的人们带着孩子你家一张席子,我家一张桌子,这家一壶茶水,簇拥在树脚闲谈着街里街坊的日子,还有田间地头的忙碌。没有空调的过去似乎也不是那么闷热,偶有一丝风吹过,伴着夏虫语语,抬头仰望星河,听着姥姥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闻一季花香,品一岁悠长。白天采一蓝槐花果腹,晚上邀一屋槐香清心。我在等待这美好绽放的存在,在期待一个又一个槐花飘香的季节。每每回首过去的岁月,总感到有一丝槐花的清香,温暖着我渐行渐远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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