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地铁二号线,阿满拖着大行李箱抵达帝都的第一晚。
北京天气不同于广州,太过干冷,阿满想象自己舒展开每一个毛孔去捕捉空气中的湿气,却收效寥寥。地铁电视上播着当天的新闻,操着一口京片儿的女主播一脸喜庆地应和着年后的气氛。“还是广州的美食节目和小情景剧有意思些......”阿满有些烦躁地瞄一眼手机,指示灯还是暗着。
地铁停在宣武门,老式的车门打开的慢些,三三两两的人踱进来,夹携了大量的冷气。
最后进来的是一对恋人,哦,或许已是夫妻。
目测三十几岁的女孩子,瘦瘦小小,穿一身肥大厚实的绒衣,正梗着脖子把脸蛋缩进衣服里。
应该是四十岁上下的男孩子,戴着银边眼镜,短发清爽,壮实高大,墨绿色的冲锋衣灰扑扑,却在拥挤而老旧的车厢里散发出乡野间清风明月般清朗的意味。
两个人抓了把手站着,靠得不算近。女生忙忙碌碌像一只小仓鼠,忙着拿出手机查询路线,手指着地铁线路图不断咕哝“我们在这儿转线就可以啦,哎呀不对,这样好像更快些,我再瞧瞧......”吴侬软语的音调,好听得紧。男生不言不语,一手半提了两只大背包,另一只手伸开护住身体随着地铁摇摇晃晃的小仓鼠。
阿满装作研究地铁玻璃上第一次见到的“于2018年x月x日消毒”的字样,转过了头,刻意忽略掉快速扭头带来的晕眩感,低下头再看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这傻子,还真不来了...”
帝都的地铁2号线路就一小环城,线路不长,所以到达目的站倒是比预料中快了许多。阿满和那对儿恋人一起并正阳门下了车。阿满行李重,费了好大力气半拖半拽地下了地铁,慢吞吞地跟在两人身后向出口走。
女生特不安分,这瞅瞅那瞧瞧,阿满在后面眼瞅着她傻乎乎地朝一个岔口直冲,男生慢了几步路跟在后面,见状赶忙吆喝:“不点...小不点!走错啦,这儿呢!”被唤作“小不点”的女生蓦地转回来,却是埋怨男生:“傻大个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明知道我不识路...”说着便没了声音,只是撒娇地笑。男生牵过她的手,抓紧了,继续向前走。
阿满离得不算远,听到这段对话,怔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看看手机,还是黑屏。只能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啊......”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甬道,阿满小小的一只,和身旁直立的巨大行李箱一起,乘着电梯缓缓地升到地面,才露出半张脸,便被帝都2月深夜狂暴的寒风吹得一个激灵。这时她才察觉到外面的天气,飒飒的风,夹杂了纷扬的雪花,路上行人寥寥。若是以往,看到这场景,阿满肯定会新奇又兴奋地对着雪花不停地拍拍拍,“嗯...在雪景里自拍一定要搭配鲜艳的大衣才行,或者带些配饰也不错......”沉浸在难得一见的北国雪景中,阿满有些出神了。
直到走到地铁站口,大风携卷着并不温柔的冷气直窜进阿满敞开的衣领中,她才清醒了些,看看身边半人高的行李箱,有点犯难,“伞也没带呢...怎么没想到提前查一下北京的天气预报...唉...”。向着地铁口方向,零零散散走来几个行人,无一例外,都撑着巨大的雨伞,围巾棉帽毛手套——“装备”得齐全。阿满当机立断,“还是打车吧,哎呀这车费...肉疼啊~”
“你这丫头,打车干嘛呀~”,“你管...”阿满有点愣愣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黑影,干干瘦瘦,只撑了一把大伞,零下的夜晚,连帽子都不带,她甚至可以瞧清楚那人脸上干白的唇和裸露的脖颈上细小的鸡皮疙瘩。“你...”,她觉得自己知道对方是谁了,却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打了好多次腹稿,数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在心里翻来搅去、缠来绕去的那些话儿,都堪堪停在了嘴边。幸好,对方率先打破了这一瞬的沉默,“两年没见,不认识我了?我知道自己变帅了,你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呆子~”“你才是呆子呢!”阿满下意识地回顶,却被对方一把拥进了怀里,“冷吧,早就告诉过你北京的冬天不比广州,让你多穿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哎...丫头你怎么又哭了...你...别哭呀,明知我最怕你哭...”,“我这不是开心嘛...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走吧...好不容易和班长请了一天外宿假,可不能浪费掉。”
“你这大骗子,不是说请不了假嘛,害我担心了好久自己一个人怎么搬行李!”
“本来是~请不了的,可架不住我软磨硬泡的功夫强呀,这不我一请了假就过来了,刚好接到你~”
“我饿了。”
“你听到我说啥了嘛,我好不容易请了这个假哇......”
............
“服了您了,请跟小的走吧,订了您最爱的羊蝎子锅~包场!”
“啊???”
“都这点儿了,好不容易找本地的战友帮忙找到家还营业的店,我估计也就咱俩去吃,可不就是包场了嘛~”
“.......就你贫,走快点儿”
“哎满子啊,你发没发现......得嘞,小的这就前面开路,不说了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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