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不算大,不到两千口人,村子虽然很小,却也和一个人的一辈子一样,总是发生着一些有趣的,无趣的,高兴的,悲伤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里的主人公才是让人关注的焦点。
这里我要说的是一个疯子的故事,疯子的绰号叫“三儿”,“三儿”的本名我确实不记得了,准确的来说我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本名,我在关注他的故事时也没细问过关于他的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如此看来我也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讲故事的人。
但是,有故事就好了,管他是谁的故事呢!
这故事最早要从我上小学六年级后说起,因为我对三儿最早的记忆就是从那时才开始的,在我对他的初始记忆里就是他一直在村子里游荡,像一个流浪汉一样从村东头晃荡到村西头,再从村西头趿拉趿拉地跑回到村东头,村子哪里都有他的身影,不过不管游荡到哪儿,临到晚上都会回到村东头的一个杂草丛生的有着一个小院的破砖房里,这个破旧的砖房一直是我第二害怕的地方(第一害怕的地方现在想想都发渗,在这儿就不提了)。
虽然是我害怕的地方,但也是我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所以每到晚上放学经过那里时,就避免不了看着三儿从他那用竹子做的栅栏门口处来回溜达,每次我都要躲得远远的才敢走过去。
三儿脑子有些不正常,村里人都说他是神经病,关于这件事情我后来问过家里人,父亲告诉我,其实三儿一开始并不是神经病,只是打工时伤了头,治好后落下了病根,就是时而有些傻愣愣的,那时候也只是偶尔犯病,后来估计是三儿的媳妇觉得跟着他没有希望了,就在一个晚上悄悄地走了,再也没有消息,估摸着三儿可能是自此受了打击,病情就越发严重了起来。
其实,虽然三儿的父母都去世了,但他并不是一个人生活没人管的独户,他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姐姐,亲的。只是大哥的妻子很强势,他大哥就是那种被他嫂子抡三棍子也抡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嫂子做主,他嫂子不发声,他大哥是绝对不敢把他接过去住的,至于姐姐家,光照顾孩子和公婆就够忙的了,自然也不能把他接过去照顾他,后来哥姐两人合计出一个办法,让三儿住他原本的房子,吃饭由俩人轮流送。当然,有时候送晚了三儿也会直接找过去吃饭,就是上不了大桌子。
三儿平常的着装是一身灰色西装,西装虽然很旧但不是很破,配着乱糟糟的如鸟窝般地头发和脚上的蓝色凉拖鞋,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这就一傻子,每次碰到他都是这一身打扮。
夏天,躲在房后身阴凉里的大娘们在墙边打扑克的时候看到他低着头穿着拖鞋趿拉趿拉地路过,都会七嘴八舌地逗他:“小三儿,又去哪玩咧?”“三儿,来,过来,大娘给你说个媳妇儿?”
三儿看看她们,想凑过去,又感觉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抓抓头发。
“不…不…不要咧,养…养不起,养不起…”
然后就耷拉着脑袋走了…
大娘们就坐在板凳上哈哈大笑了起来,突然有人说道:“别笑咧,一会儿让他姐找过来准得闹咧。”
“哎,没事儿,咱又没怎么着他。”话是这样说着,但是大家都没有接茬往下说,便转些话题到谁家儿子讨不到媳妇儿,谁家媳妇儿生不出孩子了,说得片刻觉得无趣,就老老实实地玩起扑克来。
我们村正南出村的路口西侧有一个大水坑,每当夏天下大雨,村子里的水都会汇聚到里面,等到晚上就是一片“呱…呱”的蛙声吵得很,坑里栽满了树,大部分都是榆树,有成年人一抱那么粗,比水坑边沿的地面还要高出几米,树冠把整个坑顶都能给遮严,榆树上有不少鸟窝,村里的孩子在坑里水少的时候就会跑来掏鸟窝或者捞蝌蚪,三儿脑袋不灵光以后也时常来这里和孩子们耍,经常爬上去掏鸟窝找鸟蛋,这时好多村里的孩子在树下就喊他。
“三儿哥,三儿哥,帮忙把小鸟也逮下来。”
这时三儿看到好多孩子在树下嚷嚷着要他帮忙,就来精神了。
“我…不,我…又不要那个,要…要…你们自己逮去。”
急的树下的孩子大喊:“三儿哥,我有好吃的糖跟你换,一块糖换一只鸟。”
三儿这才得意洋洋地冲下喊道:“一,一换一啊,你…等着啊,这就给你逮下去。”当然,这群孩子里不会有我,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一脸羡慕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去水坑下面玩,至于我为什么不去,怂的很…!
有时候也赶上过倒霉出过事情,有一次刚下过雨一群孩子在坑边围着三儿,看着他把手伸进一个泥洞里掏蛤蟆,突然三儿就不动了,这时一条蛇沿着三儿的胳膊就爬出来了,虽然我们这里没有毒蛇,但是不管有毒没毒,蛇这东西天生就让人感到恐惧,孩子们立刻吓得一哄而散,只留下三儿动也不动对着那条蛇怒目而视。
待得第二天中午放学又看见了三儿,三儿很是威风的走在大街上,脖子上挂着一条蛇,嘴里嘟囔着“谁在欺负我就让“花儿”咬死他,咬死他。”
这更加剧了我对这条必经之路的恐惧,后来才知道,那蛇是被三儿拔了牙的,当宠物养了,还起了个名字叫“花儿”。
过了些日子三儿脖子里的“花儿”不见了,许是玩腻了扔掉了,也许是祭了五脏庙了,反正是再也没有见过他那条宠物,倒是放学经过他那房屋时,经常看到他在房顶上拿着一根木棍挥舞并哇哇乱叫,问了人才知道,不知从哪得来半本《射雕英雄传》,在练打狗棒呢。
那年小学毕业,过了秋天,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也去别的地方读书了,再见到三儿时,已然是放了寒假,寒冬腊月,三儿不穿西服和拖鞋了,换了一身棉衣,上身穿着一件挺旧的绿色军大衣,两只手抄在袖筒里,下身到穿着一条崭新的黑棉裤,趿拉着一双条绒布做面棉花做里的黑棉鞋,发型依旧如鸟窝一般没有改变,就是脸看上去憔悴苍白的有些不正常,走路还一跛一跛的样子。
我对父亲说起时,父亲告诫我,离他远点儿,这家伙看武侠小说看的魔怔了,非说自己练了轻功和什么金刚不坏,前一阵从房顶往下跳把右脚蹲坏了,照这种情况发展,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可能把旁边的人当坏蛋给来两下子。
我对着父亲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父亲。
腊月十八那天晚上下了大雪,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要扫雪,正在房顶上往下铲雪时,突然看到村东头有一片火光。
“着火了…”所有扫雪的人撒腿就往那边跑去,待到跑近着火的地方,就看到来得早的人都在救火,着火的地方是三儿的小破屋,三儿的姐夫和一群人正在那儿拼命地泼水和铲雪往火头上扔,三儿被几个人拦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的秘籍…啊…我的…”
人多力量大,一会儿的功夫火就被扑灭了,三儿的姐夫把水盆一摔就奔着三儿过去了,揪着三儿的耳朵吼道:“你他吗想啥,啊?想死咧?”
三儿还在挣扎,“姐夫,我不怕,我会…”
三儿的姐夫松开揪着耳朵的手一巴掌就呼在三儿的后脑勺上,“你会你麻了个X,你敢再动一下试试?”
三儿看到姐夫发火立刻就怂了,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敢吱声儿了,一会儿三儿的大哥才被三儿他姐从村西叫过来,又是一顿数落。
后来听说三儿跟着他姐回家过的年,过完年我就又离开了家,再回来几次都没有见过三儿,也没刻意打听过。
再次听到三儿的消息是在很多年后的酒桌上一次闲聊,从三儿他侄子嘴里才知道,着火后的一年内三儿的病越发严重,直到完全疯了,在那个冬天,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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