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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夜,听来的情话

七月七日夜,听来的情话

作者: 花千树姐姐 | 来源:发表于2018-08-16 21:25 被阅读0次

    楔子

    七月初七。

    这个时节,夜晚生起凉意,葡萄架上,叶片下挂着尚显青涩的果实——泛了红紫的早已被馋嘴者揪下来尝鲜。孩子们喜欢这样的夜晚,常聚在一起撒欢儿,我也是其中之一。在孩子们的嬉闹声中,我隐隐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却又说不出来在哪儿,像无处不在。

    “嗨,是蟋蟀在叫啦——”他们打断我。

    可是不啊,若凝神,那声音细若蚊声,但清晰可辨。

    我停住,张望着找寻。

    金风玉露初相逢

    声音引领少年来到一处水塘。月光下,水塘中,隐约可见几个曼妙身影。

    “怎么会?在这穷山僻壤处。”少年揉揉眼睛,并不相信。

    不敢多看,又不舍走开。悄悄藏身于一棵大树后面,探头探脑,像个小贼。

    她们真的美啊。发似墨,肤胜雪。发出的笑声宛若银铃,被绳儿牵着,抖一抖,少年胸腔里的心儿便颤一颤。

    仿佛有个声音响在耳畔:“旁边那堆衣服里,捡红色的那件回来。”这声音陌生又亲切,像长者,如老友,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衣服就在水塘边。浅粉的、淡绿的、湖蓝的,色彩艳丽,质地轻盈,全不似世间之物。少年本性素朴,并不承想会做偷窃之事,何况是女子衣衫?但那声音里仿佛有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他小心靠近,于那一堆轻纱软锻中迅速抽出红色的一件,藏在身后。

    “啊,姐姐,有人!”有女子发出惊呼。

    少年顿时羞红了脸,手中的衣裳,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众女子受到惊扰,纷纷上岸取衣,只一眨眼工夫,四散而去,隐匿不见,唯余一娇小女子,仍在水中,怯怯的,不知何去何从。

    她抬眼望着少年,眼波若水,是溪水,清澈、微寒,不容人生出一丝杂念。少年壮着胆子与她对视,手里握着红色衣衫,不知是不是该递还给她。

    “我本无意……可……不知为何……姑娘……”少年的语无伦次惹得水中少女嫣然一笑,渐渐地,溪水般的眼波里多了些柔软的东西。

    “原来,是你。”她说。

    她走上岸来,没有取走自己的衣裙,而是握住了他的手。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粗茶淡饭,男耕女织。似这世上万万千千的普通男女一般,这样的日子平实快乐。

    织女的手真巧,同样的棉麻布,经她的手织出来,便会细软很多。她还会绣各种的花式,祥云,如意,还有很多村人叫不上名字来的图案,结各种样子的缨络。

    每当她织好一匹交给少年去市集上卖,总会引来村民的啧啧赞叹,被抢购一空。村里的大姐大嫂们羡慕她的手艺,有的登门请教,有的暗自琢磨,虽不能织出与她水平相当的布匹,但也强过别处许多。

    彼时的少年已长成壮硕的青年,日日伴他耕种的老黄牛却更老了。

    终有一日,黄牛卧在厩里,不肯动弹。青年抚着它,几乎落下泪来。那个曾经指引他去偷衣裙的亲切声音再度响起:“孩子莫哭,我是要死了。”

    青年诧异地看着老牛,但又恍然明白。老牛眼睛弯弯,像在努力地慈爱地笑。“待我死后,把我的皮剥下来放好,有朝一日,你会用得着。”

    织女走过来,与牛郎一起盈盈拜倒:“谢谢星君当日成全。”

    葬好老牛,织女帮丈夫把牛皮洗净晒好,在灯下细细缝制成斗篷和鞋子,压于箱底。窗外秋虫低鸣,有风吹进窗来,烛火微微摇晃。牛郎已和两个孩子一起睡了,鼻息均匀。有一丝丝不安随晚风一起掠过织女心头,她想,要为丈夫和孩子多缝制几套过冬衣裳了。

    一朝突为断肠仙

    该来的总会来,不论好事,还是坏事。

    是一个下午,牛郎在田里耕种还没有回来。乌云突然厚厚地压过来,在这恬静的农家小院上方。

    “小小织女,胆敢违抗天威,还不同我们回天庭领罪!”闷闷的吼声,如雷。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织女看着一双垂髫儿女,知王母已是格外开恩,容许她在尘世滞留数天。但此时求情毫无用处,王母的威严从不容她们弱小天人冒犯。想当初在天宫她与牵牛星互生情愫被发现,王母动怒将牵牛星官贬入凡尘,受尽人间孤苦欺凌。她是王母最喜爱的孙女儿,凭借一手姐妹们无法企及的织工,才免于受罚。现如今自己再次触犯天条,私下凡尘,与被贬的牵牛星续写前缘,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不若自己回去领罪,让丈夫孩儿免受连累。

    坚定了这一念头,顿时收了涟涟离泪,梳洗打扮。从箱里找出当日下凡时的红衣,披于身上,随那些从不知情感为何物的天兵天将去也。

    往天上越走越高,回望人间的居所,已是小小黑点,即将消失在视线里。儿女的哭声犹在耳畔——自己这狠心的娘哟。

    是太过心痛思念么?孩子的哭声为何越来越清晰?

    定睛再看,只见有身影正从云端里穿出,大步流星,越来越近。是牛郎,他身披牛皮斗篷,足踏牛皮鞋子,肩担竹筐,儿女分明就在筐里啼哭不止。“娘子——娘——不要丢下我们——”

    别多欢少奈何天

    还可以么?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拉住他的手,回到他的怀里,回到孩子们身边……

    只差那么一点点。

    “你们太吵了!”一声怒喝炸响在头顶。她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威严的面孔。

    还来不及张口请求,金光一闪,身后已被划出一条鸿沟。天路被阻断,牛郎的凡人身躯再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就从此天人两隔?不甘心啊不甘心。“好好照顾孩子,不要再记得我……”她泪如雨下。

    “可你知道我做不到。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他们的娘——”

    “娘,不要抛下我们,不要——娘——”

    肝肠寸断,鸿沟两侧,均哭翻在地。天兵天将一向刻板如泥塑的脸也微微抽动,还有几个忍不住别过脸去。

    “太吵了。唉,我说你们也太吵了……”王母娘娘摇摇头,叹口气。“织女,你这丫头也可气,私自跑去人间说也不说一声,我马上需要一件新的锦袍……”她顿了顿,看见织女仰望自己的脸上出现一丝的期盼神色,“罢了,速速把衣服给我做好。如果可心的话,明年此时,你们可在这里再见一面。”

    “只明年,一面?”织女牛郎几乎同时开口。

    王母不再多说,转身离去。半晌,从远处的祥云里传来两个颇不情愿的字“每年……”

    夜半无人私语时

    “每年……”千真万确,这两个字回荡在我耳畔,绝不是蟋蟀在叫。那群只会捉蟋蟀的孩子已经跑远了,剩我自己在这里,葡萄架下初成的果实散发出淡淡果香。

    月明星稀,我毫无倦意,继续侧耳倾听,捕捉那细微的声音。

    “我们已经很好了,不是么?在赶来鹊桥相会的路上,我路过钱塘江,见许仙一直在雷峰塔前哭泣、忏悔,恨自己不该听信法海的话,逼白娘子喝雄黄酒……,结果走到这一步,不复得见。”

    “他若能像孟姜哭倒长城那样,把雷峰塔哭倒了,倒也能放白娘子一条生路吧?”

    “这也不晓得了。毕竟是孱弱的书生。”

    “是啊,莫说书生,就连帝王,有时也保护不了自己喜爱的女人。牛郎,你可还记得曾在长生殿里许愿的那两位?”

    “记得。我们一起看到过的。那时那两位感情也是真的好,哪想会走被逼到白绫赐死的地步。”

    “生而为人,都会有些身不由己吧。这么说来,祝英台真是痴情决绝,宁愿放弃人的肉身,也要追随她的山伯而去……”

    “我不羡慕他们。我喜欢这样看着你,爱着你。”

    “是的。我也同样爱着你,虽然每年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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