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来了信,家里自然要回信。父亲是五十年代的高小毕业生,在村里也算是秀才了,写信自然不愁。写信的时间,一般在来了信过一段时间,家里有了新的变化,或者在农闲时节,一般选择在下雨天或者镇上逢集的前夕,这样赶集的时候顺便就把信寄了。
写信对父亲来讲是件大事,也是温习语文课的过程。每次都郑重其事的,二舅是大学生,单位的一支笔,给他写信可马虎不得。要写信的时候,父亲会搬出家中那个大杌子,也就是四方小桌,就是平时我和哥哥学习用的,坐在马扎或小椅子上。铺上信纸,琢磨半天,打好腹稿了,用他那握镢头、抡大锤的粗糙大手,开始刷刷刷的写。父亲的字很娟秀,虽然是行书,但是字迹清晰,大小一致,板板正正,看上去是一种享受。遇到想不起来的字,会拿出他那老掉牙的《四角号码字典》查找,我后来怀疑,电脑五笔字输入法是不是脱胎于四角号码呢?再后来,遇到不会写的字,就直接问我和二哥了。
信的内容是往往是向二舅报告一下家里的情况,种的什么庄稼,种了几亩,收成怎么样,我们哥几个什么情况,学习怎么样?大哥姐姐干什么工作了?打什么工了?对象找的怎么样了?等等等等,家长里短的,这样也要写三四页纸,好像一篇作文一样。写完之后,长吁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伸伸懒腰,用信封封起来,再写下一封。
这下一封,就是写给远在黑龙江的二姑家的。二姑嫁给了闯关东的姑父,就跟着去了那里。给二姑家的信要简单很多,大概因为二姑家的来信是我的表哥写的,文化水平不高,父亲应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吧?信写的也就快一些,随意一些,而且都是种地的庄稼人,生活内容差不多,写的也简单。
有时候,两家的信不一定同时写,因为来信的频次不一样。就这样断断续续,几乎那个月都要收到信,都要写信寄信,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这成了生活中的重要内容。
不但有信,有时候家里成员有了新变化,增加了人口,还会在信封里夹带照片,比如侄子外甥结婚啦,有了小孩子啦,总要拍几张照片寄来寄去,这样的信,是报喜的,家里人就要兴奋好些日子,并寄上十块二十、后来是五十一百的喜钱以示祝贺。
家书抵万金,是那个年代最美好最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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