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文元
No.26／第三章／1
第三章 沙俄径与外蒙库伦当局私订《俄蒙协约》及《俄蒙商务专条》，外蒙古沦为沙俄的势力范围，中国国家主权受到严重侵害
第一节对于如何处置蒙古事变，俄国国内存在不同意见，最终形成“只承认外蒙自治而不支持其独立”的缓进策略
尽管沙俄一直在幕后支持外蒙脱离中国，但当库伦当局宣布“蒙古独立”后，俄国国内却在下一步究竟应如何处置外蒙的问题上，有“保守”、“急进”和“缓进”三种意见。
所谓“保守”意见就是对外蒙库伦“独立”，顺其自然不作为。当时，俄国政界对于蒙古宣布独立一事，反响并不积极，深知此事将使中俄关系趋于紧张，而且也不相信蒙古能在活佛领导下建立一个国家。
而一贯坚持扩张主义的俄陆军部，以及在外蒙具有重大经济利益的俄垄断资本集团，则主张正式承认外蒙“独立”，置外蒙古于俄国的保护之下，将其变成沙俄的附属国，甚至他们中间还有不少人要求立即将外蒙故并入俄国。——此乃俄陆军部的“急进”意见。俄国外交大臣萨佐诺夫起初也有意将外蒙并入俄国，但在与原驻华公使廓索维慈谈话后，改变了初衷，形成另一种意见。
廓索维慈长期在华从事外交事务，曾于1907年（清光绪三十三年）至1911年 (清宣统三年)担任驻华公使，可谓“中国通”。在外蒙问题上，他一直以态度积极狂热而著称，然而在行动上，他却保持理性。廓索维慈于1911年12月，即外蒙库伦宣布“独立”之际奉调回国。一回到圣彼得堡，廓索维慈就向俄外交大臣萨佐诺夫报告了蒙古情况。萨氏听取报告后向廓氏征询：如何做到让中国承认往蒙古自治？廓答：我们应坚持从前所提条件，即维持蒙古现状、禁止中国军队入境、阻止中国移民，进而要求中国承认蒙古自治。萨言：上述条件既已被中方拒绝，现在照旧坚持，实属无益。而且蒙人现在尚无能力实行自治，我们对于蒙古势必从此担任保护之责，或者甚至非将外蒙加以合并不可！廓直言反对合并蒙古，其理由是：俄国现在治理西比利亚一带业已力不从心，如果再冒险将外蒙合并，只能促成俄华交恶，其结果更将使国家财政支出大为增加，恐将导致俄国在欧洲地位从此衰弱。萨佐诺夫听罢表示认同，感言：俄国的重要利益系在巴尔干半岛及土耳其海峡，而不在叶尼塞河和喀拉额尔齐斯河流域（即指外蒙地区），俄国必须成为一个“欧洲强国”，而不应成为一个“亚洲强国”。当时奥匈帝国和德国在巴尔干半岛每前进一步，都会使萨佐诺夫感到非常不安，惟恐危及沙俄企图控制土耳其海峡及君士坦丁堡的“历史使命”，廓索维慈的言论又提醒他注意：在巴尔干形势不稳之时，俄国既定的远东和平政策应继续保持，而不应放弃；对外蒙问题不宜操之过急，以免国际局势尤其是远东局势更趋复杂。
通过此次谈话，萨、廓在外蒙脱离中国后如何处置问题上取得共识，形成俄外交部的“缓进”意见。他们认为以吞并蒙古为最终目标是完全正确的，但马上就实行吞并，时机还未成熟。他们赞成在蒙古积极进行扩张，但也深知并非所有蒙古王公都真正愿意叛离主国而投靠俄国，大多数蒙古王公只是要求中国政府减轻赋税，而根本不愿蒙古从中国分裂出去。库伦政权若要完全脱离中国，中国一旦发兵，它势必垮台。俄国若为此同中国发生战争，又将受到西欧列强的牵制。因此，萨佐诺夫等人主张采取一种过渡形式，暂时承认外蒙“自治”，从形式上承认中国对外蒙具有所谓“宗主权”的虚名，俄国则取得控制外蒙的实际权利。萨佐诺夫曾非常直白地指出：蒙人对于实行自治一事，现在尚无此项能力，若再马上就抬出“独立”的招牌，弄得不好，对俄国来说，等于是自找麻烦。
沙俄国内对蒙策略之争，直至1912年4月26日俄外交大臣萨佐诺夫在议院发表外交政策演说后，才暂告一段落。萨佐诺夫说：
“蒙古与中国情形迥异，今活佛已宣言独立与中国分离矣。然蒙古欲完全独立，既无统御之人，又乏资力，且少军队，若任其自然，则不久又为中国所征服，而再入其版图，未可知也。为俄国利害关系计，岂忍坐视。我国民对蒙方针计有二种：一则不以一切举动为然，一则亟欲取得为保护国。此二者皆趋于极端。其不以向蒙古活动为然者，即不欲向东方为活动，是直限制我国家之运命；其欲取蒙古为保护国者，又易使人知我有并吞亚细亚之野心，亦非得策。……以余意见，宜采二派以折衷之，使中国嗣后对于蒙古，不移殖农民，不派遣军队，并不干涉其政治，现在即以此三者为调停之条件。近日中国误会我国之意，坚欲独立解决外蒙之事，而排斥我国在蒙之势力，我国决不能因此中道而废。……今日欲亟亟并吞蒙古，其势有所不能，故我国之目的，不在领土之扩张，而在邻邦不有一强大国家，如此而已。”萨氏演说的中心思想就是：对外蒙古采取缓进策略，首先排除中国在外蒙势力。
萨佐诺夫还向沙皇尼古拉二世书面建议：“俄国对于蒙古时局应采取冷静观察的态度”，沙皇批示“冷静观察，但不要因此坐失良机！”显然，此时沙皇对于萨氏的主张还不太认可。
在此期间，俄内阁总理大臣科科弗采夫也曾向廓索维慈垂询中国及外蒙局势。科科弗采夫原为俄财政大臣，在1911年9月俄内阁总理大臣斯托雷平被社会革命党人暗杀后，接任内阁总理。廓索维慈在答复科科弗采夫的垂询时，重述了他与萨佐诺夫谈话内容，并着重指出：中国内乱（指辛亥革命）恐非一时所能和平统一，外蒙若能变成一种“缓冲国”实极有益，因此，我们宜先从承认外蒙古自治入手。如果再冒险将外蒙合并，只能促成俄华交恶，其结果更将使国家财政支出大为增加，恐将导致俄国在欧洲地位从此衰弱。廓索维慈有关“合并外蒙将使国家财政支出大为增加”的推断，颇能打动这位财政大臣出身的内阁总理。科科弗采夫素持“减政主义”（指节省财政开支），他生怕像蒙古这样新成立的独立政府，因财政困难，势将转求俄国相助，成为本国财政负担，这与其施政理念不符，于是科科弗采夫也倾向于俄外交大臣萨佐诺夫的“缓进”意见。
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在欧洲，俄德关系日渐紧张。1912年7月4日，沙皇尼古拉二世同德皇威廉二世在德国波罗的海军舰上会晤，试图缓和两国矛盾，但未能解决任何实质性问题。鉴于欧洲局势紧张，沙皇政府在远东外蒙古问题上，也愈加倾向于沙佐诺夫为首的外交部意见。俄外交部只承认外蒙自治而不支持其独立的“缓进”意见，遂成为俄国对待蒙独的主导策略。
就大体而论，俄国实际希望中国在名义上照旧保有对蒙“宗主权”，并不乐见蒙古非要完全与中国脱离政治关系不可。
（本文属作者原创，未经授权，谢绝转载，《弱势守土》实体书已绝版，感兴趣的读者可直接简信联系我购买）
文元和他的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