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容颜,曼妙的舞姿,少男少女的心思,对美好未来的企盼,这些元素叠加起来,确实是一场芳华。
可是这场盛大的芳华里,却总有那么些人格格不入。
何小萍就是其中一个,仅仅是因为她比别人爱出汗就受到大家的排挤吗?
恐怕不是。这不过是大家集体排挤她的一个理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就有这么一些人,因为自身的一点微小不同,那些不同小到都不能算作瑕疵,却依然要忍受冷眼、排斥、乃至欺压。
因为偷偷穿了林丁丁的军装去拍照,从此这个集体里所有不好的事件就都要由她去承受,垫了海绵的胸衣,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必然归她所有。
她永远融入不了这个集体,也享受不到这场芳华。当刘峰因为林丁丁事件被下放时,只有她一人去宿舍看望他,当她大喊出:“明天我去送你”时,既是发泄自己对世态炎凉的愤恨,也是内心与这个集体的彻底决裂。
即便卓玛摔伤了腿,给了她上台表演的机会,她还是冷冷的拒绝了,甚至不惜装病来逃避。难道天天在练功房苦练的她,不渴望有上台表演的机会吗?只能说,她曾渴望过,但已经不再渴望。
最后在政委的激励下,她不得不上台演出,这也是她整个文工团生涯中唯一一次上台表演,演出结束,她就被下放到了野战医院,决定宣布那一刻,别人脸上是惊讶,她的脸上却是平静的微笑。
刘峰其实也是其中一个。他那么完美、无私、热情、干活不嫌脏、不嫌累,拿过那么多的奖励,拥有那么多的荣誉,却又那么平易近人,他去北京开会千里迢迢给战友捎回大箱子小袋子,食堂的猪跑了要找他,战友结婚没有沙发也是他亲手打造。
可是,大家只习惯了他的付出,并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没有人感受到他的善良,自然也没有人感恩这其中的付出。他不仅没有叫苦叫累的权利,连像别人那样追求自己暗恋的美女林丁丁的权利都没有。
当郝淑雯问林丁丁,为什么别人可以抱她,刘峰就不行?林丁丁哭着说,就不可以,谁让他是活雷锋呢!
那一刻,林丁丁的内心充满了惊悚、恶心、失望、惶恐,就因为那是一个平时被大家认为毫无私欲的形象,一旦他真的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便立刻被人所不齿。
一夜之间,从一个各种光环笼罩的光辉形象到一个作风有问题的人,他依然是平静的接受了。在这场芳华里,他存在时轰轰烈烈,离开时却悄无声息。
文工团里,芳华依旧;文工团外,却是另一番境地。
何小萍去了野战医院,成了一名战地护士,在残酷的战争中,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那名全身烧焦的小战士,才16岁,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问她什么叫果丹皮。
在野战医院的出色表现,让她成了英雄,又是鲜花,又是掌声,这与她一贯受到的冷漠、排挤、欺压都反差太大,再加上战争中看到的那些残酷的东西,让她的脑子彻底崩了,于是,她住进了精神病院。
刘峰,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胳膊。文工团解散后,他回去了一趟。即使那间女兵宿舍,只剩下一个人再住几天就要走了,他还是热心的要把坏了的地板修好。这也许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就像患上了强迫症一样,看到有需要的地方,他总要搭把手。所幸,在修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何小萍那张军装照,虽然撕碎了,却依然可以看见当年那纯真的笑容,那应该是她进入文工团后最开心的时刻吧。
生活中的他也并不如意。穷困潦倒,做生意的车被城管扣了,要低三下四去求人还被打;老婆嫌他没钱,他出门挣钱,老婆又嫌寂寞,跟别人跑了,他依旧不怪她。再见到林丁丁的照片,他依旧笑了,仿佛忘记了她的落井下石;他觉得,与陵园里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比,他已经够知足了。
一代人的芳华就那么逝去了,当他们再聚首时,每个人都难掩失落,唯有小萍和刘峰看上去平和宽厚。
也许,正是因为在他们的芳华里,除了青春的美好,还遭遇了一些残酷,一些冷漠,一些美好的对立面,所以他们才能更加平和,更加宽厚,更加慈悲。
而我们,作为看客的我们,各自的芳华里又遭遇了什么?芳华逝去后,还能留下什么?是难掩的失落,还是宽厚仁慈的自我,只有时间,才能给我们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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