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寒冬来临,万物沉心。渡冬,也是渡己。
娘家。我和爱姐边赏花边聊天,我问了一句:“滕姐怎么样了?”
爱姐的回答顿时让我惊呆了:“她跳楼了——”
一
认识滕姐,得从爱姐说起。
二0一八年的“双十一”,妈妈突发脑动脉瘤破裂,经紧急抢救后进入重症监护室。为了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爸爸,我们开始了一轮又一轮招聘护工的过程。爱姐就在这时进入了我们的家庭。
至今,我还记得弟弟给我打电话告知爱姐的情况:五十八岁,爱说话。她特别渴望得到这份工作,当弟弟告诉她,我们的妈妈也生重病了,所以只能给她并不高的工资,她二话不多,一口答应。不仅如此,她还补充道:家里的房子拆迁了,自己无家可归,所以能够保证一心一意地二十四小时护理。
在听到她的情况时,我和在北京工作的妹妹一致认为不理想,年龄太大,又是个女的。但她对工作的渴望和无家可归的情况,又深深吸引了我们。最主要的,此时的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之前我们给爸爸找了多个护工,只有两个有意向并上门考察的。第一个看上去很忠厚,他拉着爸爸的手问:“大叔,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我可以陪你下棋,我们还可以练习掰手腕。”我们对他挺满意。没想到,当晚他打电话来,说孩子不同意。估计他回家后仔细考虑一番:老人身材高大不易护理,工资又没有吸引力,所以他决定婉拒。
第二个护工,是个下岗职工,四十多岁,是个文化人,喜欢写毛笔字,对于这项爱好,他当然没有说,是我们从微信朋友圈里看到的。事实证明,有知识并不见得能当个称职的护工。他眼里没活,拨一拨动一动。最主要的是,他并不会照顾病人。没有妈妈的照顾,爸爸很没有安全感,晚上隔十几分钟就呼唤一次,往往是我们才躺下,又接到爸爸的召唤。于是我先生买了呼叫器,安在爸爸的床头,告诉爸爸确实需要再叫我们。没想到,这下子爸爸呼唤得更勤了,呼叫器刺耳的声音在黑夜里此起彼伏。护工来后,没过两天,爸爸生气地向我们反映:呼叫器不响了。我们查看了一下,才发现,呼叫器虚插在电源上。由此看来,这个护工和我们一样,照顾病人并不专业。即使这样,我们还是想用他,但只过了一周,他说家里有事,辞职不干了。
在万般无奈下,我们遇到了急切想得到这份工作的爱姐,尽管对她的条件并不满意,但也实在别无选择。
于是,爱姐来了。
当晚,我打开了手机里的“小鱼在家”视频。爸爸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毛巾被,聚精会神地望着电视屏幕,脸上竟然有着久违了的笑容。
爱姐坐在爸爸旁边的小凳子上,也是笑眯眯的,指着电视和爸爸说着什么。她有一头黑黑的短发,脖子上系着彩色的丝巾,看上去很利落,并不显老。
我这才放心下来。
第二天晚上,我见到了爱姐。她果然很健谈,但没有逻辑性。她边说,我边进行着提炼:在饭店干过;开过升降机;干过多年护理,期间还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老伴在外地的工地上干活,儿子打零工,儿媳在社区当清洁工……
爱姐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但没过几天,我就对她产生了一丝怀疑。
在与妹妹通电话的时候,妹妹告诉我:爱姐先前和她视频时也说有老伴,但后来又说老伴在四十多岁时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震惊,爱姐这不是撒谎吗?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句话是真的?
再一次见到爱姐,她微微含了不好意思:“大妹妹,我骗了你们姐弟。”在爱姐的叙述里,她的遭遇出现在我的面前:
前半生,她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年轻时的她,白皮肤,大眼睛,油黑的长辫子直到大腿。丈夫身高一米八多,高中文化,后来还当上了村主任。然而,四十岁的门槛刚迈过,灾难降临,丈夫突遇车祸,缠绵病榻几年后去世了。爱姐在一夜之间白了头,为了尚年幼的儿子,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后,终于挣扎着站立起来。
为了生存下去,爱姐干过好多种活儿:拾破烂,在饭店刷碗配菜,刷墙工,后来又在建筑工地的升降机上工作过,干这种活时很容易掉下来,但挣钱多……自从当上护工后,她的生活才算稳定下来。
就这样,她独自把儿子拉扯大,后来又翻建房屋、为儿子娶妻,凭一己之力撑起了一个家。前几年村里的房屋拆迁,她家分到了两套房子和二十多万元。
本该过上舒心日子的爱姐,却并没有轻松起来,儿子的工作不稳定,儿媳打扫卫生收入微薄,养家糊口的重担仍由爱姐来扛。
“大妹妹,我心里的苦,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每次去别人家干护工,我从来不说自己没有老伴。”爱姐红着眼圈说。
我一下子理解了爱姐。当时我们都不知道的是,爱姐的苦难还在继续。
妈妈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在康复期间,我们请爱姐去照顾妈妈。寻找照顾爸爸的护工,又一次迫在眉睫。
最后,爱姐介绍的一个远房表哥老董来到了我们家。不久,爱姐的好心之举却令她和我们再次产生了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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