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pheebe | 来源:发表于2019-04-02 17:05 被阅读20次

    像是受到什么诅咒似的,今年冬天还不曾下过雪,反而是温度一直在下降,就算是橱窗里贴着的迎接新年来临的大红福字也只是让人感到莫名的凄冷。

    明天好像是除夕了

    除夕,除夕又怎么样?

    他失神地走在空旷的街头,紧缩着脖子,低着头只是一味地向前走着,还不时地叹着气。他的躯壳游走在街上,但是他的灵魂似乎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正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孩,即使撞到了,他仍是往前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发生的一切。小孩肆无忌惮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但是谁又管他呢,他已经走出好远好远。他僵硬的身体和垂下的四肢无力的向前晃着,头发凌乱的耷拉在额前,他的表情并不显得痛苦,确是正常得让人觉得不正常,一种阴森森的,恐怖的正常。

    他回到家,没有了丽丽,只有他的,凄冷的家。他连灯也不开,径直坐到椅子前瘫坐下来,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闭了一会,他无力的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烟,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起来。直到现在,他仍是不肯接受他依然被骗的事实,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骗了他,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不理解,不相信这种事情竟会发生到他身上,她明明是勤勤恳恳的,从不曾欺骗过别人的,怎么会弄得如此下场。周围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暗了下来,黑暗中只剩下了发红的烟头一动一动着,还有那不知在什么光的照射下隐隐向上飘散的烟雾。

    已经一个星期了,每天醒来不知道该去哪,每天睡觉也伴随着不知明天该去往何处的恐惧,当然睡着了也就忘了一切,但是老天爷并不想给他哪怕一分一秒休息的时间,他睡不着,整夜整夜的,他怔怔地盯着被月光照亮的灰白色的天花板。刚开始还不在意,以为只是暂时的,他只是等待着,静静的耐心地等待着,等着熟悉的睡意再次袭来,总会睡着的,他想,像无数个夜一样。但是,当他看到那黑色的指针指向那精致的花体的2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越发的清醒罢了,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强制把眼睛闭上,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舒服一些,但却变得更加烦躁起来,他明显的感觉到他上下的眼皮,像是不听话的孩子,拼命的反抗着想要分开,于是他便只好更用力地闭上眼睛,静静的皱着眉头,身体反而更加紧绷,无法放松下来。他只好选择投降,认命地睁开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便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冷酷的秒针一个一个的只是无情的转动着,一圈又一圈的,他不禁开始有些羡慕起这无生命的东西,他永远不需要休息,他永远也体会不到失眠的痛苦,他更体会不到人的痛苦,她只需要不停地转动着,便就算是完成了他在这世界的使命了,没有烦恼,没有忧虑,人们便赞扬着他的伟大,如果有下辈子,他想,他也愿意做一个没有生命的,不会思考的东西,这样他所有的烦心事便可以瞬间得到解决。他这样想着,不禁叹了口气。随后那熟悉的恐怖的感觉再次袭来,像是摆脱不掉的,那被骗的三十万块钱又狡猾的硬生生地冲入他的脑中,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是一个多么愚蠢又懦弱的男人。

    他一无是处,他任人摆布,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只是一味地自认倒霉。有时,它也厌恶着自己的懦弱,他愤恨地想着,明明是他们不对,那些该死的只认钱不认人的东西,他们凭什么夺走明明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明明是他们做错了,明明就是!他的身体竟然开始发抖,他觉得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不自觉得竟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瞪着什么东西,他的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刚开始还可笑的误以为是地震,没想到竟是自己在不住地颤抖,他感觉到他的牙被她狠狠地咬着,他甚至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恨不得把他的牙齿都咬断似的,仿佛这样就能报了他的仇似的。就这样持续了一会,他竟又跌入了更绝望的深渊,他觉得自己根本无力去改变这一切,他也只能这样自己是自己更痛苦罢了,只能让自己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他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得到了自己紧握拳头应有的后果,一阵强烈的疼痛从手指延伸到紧绷的手背,手心也因为指甲变得钻心的刺痛,这疼痛让他经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好受,他因愤恨而导致的急促地呼吸渐渐平息下来,胸腔里像是是堵着什么东西,想要呕出来,有分明又疼痛着,这感觉让他感到一丝悲哀,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不经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像是对着自己,只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受罢了,徒劳啊,她想着自己曾经不知从哪本书上读来的,全片都不停的说着徒劳,仿佛预示了现在的自己。

    终于,天渐渐的亮了,他想,有一个不眠的夜晚过去了,于是他便又走到熟悉的靠近窗户的椅子上,点燃了一根烟,嘴中吸入的烟丝伴随着他的叹息一同呼出,慢慢的上升,直至消散不见。

    那个骗他的人,他真是无耻, 他看出他的懦弱,他一定不会问他要那笔钱的,那个恶魔,他真应该死。她此刻就已经看见了她,那个害他每夜每夜失眠的人,那个害他整整一个星期饱受痛苦的折磨的人,那个让他不得不认清自己的懦弱的人,就是他,他毁了他,让他跌入痛苦的深渊,极度自卑的深渊,他瞪着自己愤怒的双眼一步一步逼近他,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步伐也不由得加快,像是怕他逃跑掉一样,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显现出来,像是他永远无法发泄完的愤怒与怨恨,她就这样,浑身像是被火点燃一样,他感到浑身冒着汗,但却并不显现出来,只是感觉着热。这热,包含着对她的愤恨,对自己无能的羞愧,还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懦弱的无地自容。

    他又想到了那事本是羞于启齿的,他本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事情的,然而当他听到小张打来电话时,仍是无可奈何的发现,他的事终究是让人知道了。他恨那个传出这个消息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他炫耀自己轻轻松松就骗了她十几万,然而他却拿他没办法。“喂,小林啊?”“嗯,小张。”不知怎得,说完只有一句却开始沉默了,于是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说话。无论他说什么,一切又能改变吗?

    你最近在家呆着啊? 嗯,是啊。终于,对面像是鼓起勇气似的,说了一句,没事吧? 嗯,没事。那就好。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对面似乎传来了一阵叹息,哎,没事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嗯,是啊。那就这样,有时间找你喝酒。好。电话挂断,他不由得又悲从中来,他是多么可怜啊,别人的问候非但没有减轻他的痛苦,反而让他感到更加难看。他和小张其实平时并不熟,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擅长跟人打交道,多数的时候,他只是沉默着听别人讲。朋友并没有几个,只有几个偶尔一起喝酒的朋友也并不熟。小张算是其中一个,但是他也不知他究竟是真的为他感到悲哀还是仅仅是打过来为他的可怜感到可笑。他懂什么?他根本不懂被人骗的痛苦,他一定是来开我的笑话的,才不会有人同情他呢?世人总是摆着虚伪的姿态,谁有真真为谁考虑过呢?于是他便连小张也开始恨了起来,恨他只是拿他当笑话看恨他不理解他的痛楚,只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假惺惺的询问他落魄的生活,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痛苦,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那一点点的优越感罢了,和他偷窥他生活的满足。于是他便对自己刚才的通话有点后悔,他觉得他可怜巴巴的声音一定让她感到一种优越感了,它通过同情自己获得了开心,他抱怨自己刚才应该更高兴一点,显出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对,就是这样,他真想打电话给小张告诉他他根本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他过的很好,很好。然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紧皱着眉头,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稳,甚至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是丽丽。

    然而这声音并不亲切,而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的。

    她正站在门口,拎着她的东西,回头朝她冷冷一笑,没用的东西,你什么都做不成。窝囊废,你到底有什么用。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窝囊废,我不是。

    他像疯了一样醒过来,嘴里仍是念叨着,我不是,我不是。然而,家里昏沉沉的,空气中静得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只有这疯狂的呐喊。一丝尴尬划过他的心上,他闭上了嘴,用力地喘着粗气,瞳孔放大,整个脸上显的狰狞又恐惧,他的浑身也开始莫名的颤抖,双腿发软,幸好他是坐着的,要不她真怕自己站不稳,跌坐在地下,显得更加狼狈。周围仍是静悄悄的,他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感,似乎室内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他想大声地喊出来,叫出来,然而他不敢,他害怕,万一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虽然根本就不会有人听到,他仍是怕,深深的害怕。丽丽的话让他更多的感到委屈,不被理解的孤独,不被同情的孤独,爱情的孤独。不过,处于这样的年纪,谁又能依靠呢?父母,早已离开他们,各自早已有了不同的生活,又何必打扰他们。而同事,朋友又没有什么,本就是利益关系,逢场作戏罢了,又有几个真心的呢?而现在,丽丽也离开他了,他不知道他是一气之下说出那些话,还是真的是他真实的想法。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毕竟人总是在生气的时候不由得去伤害别人,这也是难免的,不能够加以苛责,然而他又害怕,害怕她真的是这样想他的,那该怎么办?那他连最后一丝温暖也不存在了。他不要,绝对不能这样,他想去找丽丽,找到她,问她是不是真的觉得他一无是处,是不是,是不是?他突然又开始恨他,象很所有瞧不起他的人一样,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都看不起我,都看不起我 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 他仿佛出现了他们三个人,都用狞笑的,轻蔑的眼神一起盯着他,让他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她不要,不要这样,绝对不能让他们瞧不起我,不要!

    他狂奔到街上,他再也不能在家里呆着了,他冲出去,然而他们仍是追着他,紧紧不舍,仍是狞笑的,他慌张地走到十字路口,想要叫一辆车逃开,然而车很多确是没有一辆停下来,明明是空的,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他拦一辆,然而司机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倏得从他身边飞驰过,他又拦了一辆空车,然而仍是没用的,于是他便爬到马路中间,然而这些车故意似的,从他身边绕过,并不停留,他惶恐的四处张望,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哪里,又要往哪里去。

    突然,他看见了他,至少他认为是他。

    那个罪魁祸首,一切都是他引起的,都是他,他绝不能原谅他,于是他恶狠狠地朝他走去,他不知道他走向他究竟要干什么,但是他必须去,必须去找他,像是为了他的尊严,为了他的愤怒,不顾一切地走向他。

    突然,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一切时间都静止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像是在给他送别一样,他恍然想起似乎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原来已经是除夕了。

    鲜红的血染满了整个马路,像是在庆祝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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