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八三严打 邓小平怒斩三衙内 迟志强悔罪铁窗泪
改革开放初年，国门打开，饱受动乱之苦的社会又面临着西方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冲击。因此在1978年以后的几年里，社会治安成为一个突出的问题。
一、《大西洋底来的人》停播
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人们忽然听到了一种从未听过、来自港台的歌曲；’而马路边、公园里，也偶尔能看到时髦青年弹吉他唱歌，或围着双卡录音机野餐，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到处传唱。
然而，面对这股强劲的西风，很多人依然本能地竖起衣领。而私下里却在偷偷传递着手抄本的小说。当时传抄最多的当数《少女之心》。
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邓小平访美，签署了一揽子文化交流的项目。第二年，一部由中央电视台译制部引进的美国科幻连续剧《大西洋底来的人》，就出现在每周四晚8时的电视屏幕上。
但这部26集的美剧播完第16集后，便以黑底白字正告观众：本剧播放完毕。
当时，同期放映的还有《加里森敢死队》。剧中讲述了一群来自美国的失足青年，他们行为放荡不羁，却成为英雄。看惯了《列宁在1918》的国人，纷纷开始模仿。于是，杀人、抢劫、强奸等恶性事件频发。
1979年9月9日15时，上海杨浦区控江路，一群流氓分子肆无忌惮，阻拦途经的小汽车，向公共汽车内投掷石块儿，推翻农民的菜车，抢夺过路群众的手表等贵重物品，还侮辱妇女。混乱持续5个半小时。
19点45分，上海女青年吴某骑自行车途经控江路桥，被部分流氓包围和调戏，并凌辱蹂躏近一个小时。吴某被剥掉衣服，身上多处被抓伤。杨浦区公安分局先后调集30名干警维持秩序。直到午夜才恢复正常。
而这时距《刑法》在全国人大上通过仅两个月。
1980年1月，广州市滨江东路发生袭击、杀害民警的“滨江路事件”。作案者为北京人王志刚，因失恋自爆，当场死亡，炸伤89人，抢救过程中陆续有9人死亡。
1981年4月北京发生“北海公园事件”，三名外逃劳教人员尾随、劫持三名女中学生，对其进行强奸、猥亵。
1982年杀人抢劫等重大案件突出，尤其在城市，当年发生了安徽省马鞍山市当众抢劫强奸案，河北省承德市连续抢劫强奸少女案等。
1983年，沈阳的盗窃抢劫杀人犯“二王兄弟”，持枪横行大半个中国，杀害11人，国人心惊肉跳；5月，同样出身沈阳的卓长仁等人，竟劫持了国内航班，辗转到了台湾。
诸如此类影响恶劣的事件一时难以遏制，杀人抢劫等重大案件突出，尤其在城市，百姓的生活不得安宁；上下夜班的女工总是提心吊胆。一时间，社会上人心惶惶，许多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这个时期的“犯罪井喷”，一是数量庞大的知识青年陆续返城，就业成为压力，城市积累的待业人口已经达到了2000万；二是一直禁锢在土地上的农业人口渐渐涌入城市。
二、决策“严打”
1983年2月8日，中顾委主任邓小平到无锡视察，接见了在无锡休养的中顾委委员江渭清及省、市负责人。
江渭清汇报说：“现在经济发展，政治稳定，但社会治安情况很不好。城市里女工晚上不敢上班，好人怕坏人，这样下去不得了！这件事情，只有你老人家下决心才行。”
当邓小平征求江渭清的意见时，江渭清说：“调查研究，半年准备，打几个战役，一个战役打几仗，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还有的押送边疆改造。犯罪分子最怕杀头，还有怕吊销户口发配边疆。”
几个月后的6月16日，在呼伦贝尔盟喜桂图旗，八名社会闲散人员酒后滋事，残忍杀害27人，并强奸、轮奸多名女青年。一时间，当地及周边地区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同年，解放军总参谋长Y的侄子新婚不久，在河南南阳路过社旗县。在社旗县一饭店吃饭时，几个地痞见Y的侄儿媳妇长得挺漂亮，遂上前调戏，双方发生争执。
因其侄子是军人，那些小流氓三拳两脚被打倒。但其中一个是当时社旗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亲戚，于是就到公安局找人报复。结果其侄子被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Y得知此事后震怒，一气之下扬言要炮轰南阳。随即，Y乘飞机在南阳上空盘旋了好几个圈，久久不愿降落。Y说：“河南太危险了！”后来，该公安局局长畏罪自杀，凶手一个不留全部枪决！
坊间流传一句话，“京油子，卫嘴子，打不过唐山泥腿子”。1983年夏天，邓小平的车队从北京去夏都秦皇岛避暑，那时没有京沈高速，唐山是必经之路。
车队走到唐山市区，开路的警车被几十名手挥菜刀的歹徒围攻，警察当场被砍死两人，警车被砸毁。直到火速调来唐山市公安局长，歹人才散去。临了撂下一句话：“今天给局长个面子，不给北京面子。”
正是唐山的“菜刀队”的凶残嚣张，才使邓小平下了“严打”的最后决心。
7月17日上午9时，邓小平召见刘复之。刘复之从司法部调任公安部任部长后，针对当时极为严峻的治安形势，亲自起草了一份名为《关于发挥专政职能改善公安装备》的报告，并已送报中央。
邓小平直切主题：“你们这个文件不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可以组织一次、两次、三次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战役？每个大中城市，都要在三年内组织几次战役。”当天，刘复之整理出记录当晚传回北京。
8月25日，中央政治局会议作出了《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要求在3年内组织3个战役，依法将刑事犯罪分子逮捕一大批，判刑一大批，劳教一大批，注销城市户口一大批，并且杀掉一批有严重罪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犯罪分子。
为配合“严打”，9月2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对《刑法》做了补充修改，把故意伤害、流氓、强奸等罪行的法定最高刑上升至死刑，而且要求从严、从快、从重处理。由此，“严打”就此打响。
河北省公安厅率先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粉碎了唐山“菜刀队”，抓获犯罪分子105名。新华社以《菜刀队的覆灭》为题发了通稿。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也作了报道。
“严打”以大、中城市为重点，采取集中打击的方式，重拳出击，霎时间撒下天罗地网，许多积压多年的大案要案得到处理。
行动的当天，各地抓人无数，很多地方的看守所人满为患，关押不下，只得临时找地方关押人犯。有些地方用来捆绑犯人的绳子都卖得脱销，警察是连夜到处买绳子。
三、“严打”战果
1、击毙“二王”
“二王”是沈阳的王宗 和王宗玮两兄弟。1983年，“二王”携枪窜入沈阳一解放军医院大院内行窃，引起在场人的警觉。王宗被抓住后，弟弟王宗玮开枪打死四人，打伤三人，兄弟两人踏上亡命之途。
为抓捕“二王”，公安部发出了“文革”以来的第一张A级通缉令，而且是建国以来的第一张悬赏通缉令，悬赏额高达千元。
当时火车站、机场、旅馆等地到处张贴“二王”照片。直至9月18日，在江西广昌的山林里，几万民警、武警、民兵将“二王”团团围住，最终被击毙。
2、朱国华被枪毙
1983年9月17日，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发布《致全市人民的公开信》。其中的朱国华是朱德的孙子。
1912年秋天，26岁的云南陆军讲武堂教官朱德同昆明师范学院19岁的学生萧菊芳结婚。1916年初，萧菊芳生儿子朱琦。萧菊芳生子4个月后病逝。
朱德一生虽然先后有六个妻子，但只有第二任妻子萧菊芳为他留下朱琦这根独苗。朱琦和赵力平夫妇共育有四子一女，即：朱援朝、朱和平、朱全华、朱新华（女）、朱国华。
1974年，朱琦突发心脏病去世。朱国华“顶替”父亲到天津铁路局参加了工作。朱国华被指控在天津市和平区睦南道100号奸污多名女性，当时人称那里为淫窟。
1982年10月30日，朱国华和伙伴在宁园畅观楼二楼餐厅吃饭，突然过来几个警察把他带走了。当初他被捕之后，司法部门本打算判三年劳教的，但有人觉得太重了。拖来拖去，拖到了“严打”，结果把朱国华“拖”进了刑场。
所以，朱国华没有躲过第二批。1983年9月24日，朱国华被处决。
就在对朱国华执行死刑的次日，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妇联主席康克清外出参加重要活动。行车途中，她平静地对司机刘国和说:“刘师傅，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孙子犯了罪，昨天给枪毙了。”
刘国和说：“我也听说了，但没敢问您。”
稍后，刘国和又谨慎地问:“听专车司机们说，您在判决书上签过字？”
康克清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能不签字吗?”说完大哭起来。
其实，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对朱国华终审后，没有当庭宣判，审判委员会的意见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天津市委的报告递到中央。邓小平指示把文件拿给康克清，一切请她决定。最后康克清：“同意死刑。”
3、“衙内”胡晓阳被枪毙
1986年2月19日下午，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在静安体育馆召开公审大会。会上，胡晓阳、陈小蒙、葛志文三人因犯有强奸、流氓罪，且影响极坏、民愤极大，被当场宣布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罪犯胡晓阳乃上海市委前第二书记、时任上海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胡立教之子；陈小蒙、陈冰郎乃时任上海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曾起草著名的《敦促杜聿明投降书》的陈其五之子。
根据法院指控：他们多次以帮助调动工作和组织舞会为名，招引大量年青漂亮的女性，并使用各种手段诱奸、猥亵妇女42名，强奸、轮奸妇女9名。
邓小平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说：“上海陈小蒙、胡晓阳那个强奸、流氓犯罪案判得好。”
四、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
“严打”自1983年开始，一直持续到1987年1月进入尾声，历时3年零5个月，全国共逮捕177.2万人，判刑174.7万人，劳动教养32.1万人。 “严打”时，有这样一句口号：“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
“严打”开始不到半年，全国治安形势就见好转。在1983年到1987年第一次“严打”期间，刑事犯罪确实得到了有效抑制。
“严打”期间，公、检、法联合办案，三家各派一到两个人，坐在一起共同审问，一次定案。所以当时的审判效率非常之高。也因此冤枉了很多人，一些罪不至死的人死了，一些人被错判了。
在1983年“严打”高峰期，四川泸州纳溪有一姓王的小伙，在一路上和同伴打赌“敢亲女孩嘴吗？”结果真的去亲了过路的一女孩。被抓后，还真的被判死刑，枪毙了。
一位男青年为其女友拍了一些穿着较为暴露的照片被判处死刑，女青年被判了有期徒刑。在西安，一名叫马燕秦的中年妇女因组织地下舞会，被污蔑为“乱搞两性关系”判处死刑。
1974年，16岁的迟志强参加拍摄了第一部电影《创业》，接着因主演《小字辈》、《夕照街》等影片迅速走红。1979年，21岁的他与刘晓庆、唐国强、陈冲和潘虹等，被评为第二届“全国优秀青年演员”。
1982 年，迟志强到南京拍摄影片《月到中秋》时，八九个男孩和女孩经常在一起，听着邓丽君的《甜蜜蜜》，跳贴面舞，看内部小电影。
结果，当 席卷全国的“严打”运动开始后，正在河北完县外景地拍摄《金不换》的迟志强突然被南京市公安局拘捕。原来，迟志强被邻居告发为“跳光屁股舞”，“集体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江苏省审判委员会迅速做出决定：迟志强一案，所有涉案人员均按“流氓罪”论处；迟志强的行为已构成流氓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
1986年迟志强出狱。第二年，其专辑卡带《铁窗泪》根据监狱生活创作，销量超过千万。
事隔十年后，“97刑法”中将迟志强当年所犯流氓罪废除。
北京某大学王姓、余姓两个女生，光天化日下在八一湖脱了衣服裸泳，83年“严打”中这名王姓女子因与10多名男性发生性关系及裸泳而以流氓罪被判处死刑。
面对判决，她说：性自由是我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我的这种行为现在也许是超前的，但20年后人们就不会这么看了。
历史不幸被她言中，20年后的中国，尽管性自由仍未被主流社会道德接受，但人们对性行为已宽容多了，与多人发生性关系只要不是聚众淫乱，连犯罪都算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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