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亮了洋火,眼看着它烧过去,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移,移到她手指边,她噗的一声吹灭了它,只剩下一截红艳的小旗杆,旗杆也枯萎了,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
这是出自《倾城之恋》的一句话,读来真是惊叹。擦亮火柴,这么一个细小动作,落在张爱玲写作手腕里,却能让它写得一段一段的,匀称出来,照见流苏心情。
写作的情景交融,能写一手漂亮的景,不算真本事,真正的本事,是把情融入景,让景来呈现你的情,那些说不出,语言到达不了地方,景却可以替你到达。
反观自己。许多时候,我就是写一个干巴巴的事实,或者心情,又或者想法,这算是写作吗?
我怀疑不是写作,而是记录。
读到张爱玲这一句话,我更肯定,我写了两年,还是在走在干巴巴的记录路上。
张爱玲上面的这一句话,要是我来写,可能就是擦亮一根火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至于主人公流苏当时的心情,我就只能靠叙述,说她感受如何如何复杂。
是的,是的,我写作手腕,能达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程度。
可张爱玲的写作手腕,多么厉害呀。她写了一个场景,黑夜里,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擦亮一根火柴,看着火柴的光,看着它风中摇曳,看着它只剩下一个小旗杆,到旗杆也垂下灰白卷曲的鬼影子。
这里面,有多少不可说心事。
其实,人的心事,是不可见的,也不可伸手抓住它来问,问它到底怎么了。它总是那么狡猾,一瞬间出现了,却又一瞬间就从你心上,滑溜溜的滑了过去。
你说不出,心里想了什么,可动作,状态,可以替你说出。
张爱玲,她就是这么做的。她在物事里,细细地描绘,呈现出一段一段心事。
何谓阅读,说来就来阅读自己。读者在阅读时,通过这些好文字,照出自身一段一段的心事。
张爱玲,擦亮火柴一刻,能从三角旗,到旗杆,这般描绘下去,照见流苏的心事,也照见读者心头的某一刻心事。
对于我们达不到的心力,达不到的写作手腕,着急不来,也勉强不来。
只能多读,多感受,浸泡好文字中,慢慢长起一份心力,某一天,可能就豁然贯通,你也可以了。
擦亮了洋火,眼看着它烧过去,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移,移到她手指边,她噗的一声吹灭了它,只剩下一截红艳的小旗杆,旗杆也枯萎了,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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