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麦罢”

作者: 斯石英 | 来源:发表于2020-07-22 11:13 被阅读0次

    “瞧麦罢”

    今年的麦子丰收了,我又想起老家在夏收、夏种结束后,有瞧夏(我们老家土话叫“瞧麦罢”)的习俗。俗曰:“麦子上了场,闺女去瞧娘。那时我只有四五岁,住在高庄的姑姑家。爷爷奶奶都去世了,伯伯家自然就是姑姑的娘家。姑姑磨了新麦之后,早早地发一盆面,蒸一锅暄腾腾的白馍。姑姑家只有一个孩子,姑父是村里的能人,所以家里生活相对阔绰。

    那时,姑姑磨的面常常是精细粉,馍馍快熟时麦香味能飘半条街。她揭锅后查够16个馍,放进用柳条编的篮里,盖上崭新的白毛巾,穿着月白小布衫、宝蓝色府绸裤,扯着我去串亲戚。娘娘(方言即伯母)接过篮子后就先给我一个大馍馍吃,姑姑蒸的馍馍圆圆的、白白的、大大的,像我的银盘大脸。中午,娘娘会给我炒半碗金灿灿的鸡蛋配着面条吃,那香味缭绕、久久不散。吃完饭,姑姑和娘娘聊家常,聊麦子的收成、一斤麦子能换多少钱等,脸上满是喜色。而我只关心白馍馍,临走时娘娘还会在我们的篮子里回6个白馍馍。

    那时农村人“瞧麦罢”,条件特别好的人家才会炸甜麻糖,篮子里放16根大麻糖。走时篮子不能空,主家会回6根大麻糖。具体为啥有这个数字要求,我才不管呢?那时我在茹姑家住了,就会去娘娘家住。娘娘家六口人,有三女一儿,生活顾为艰辛。记忆里,娘娘也有小布衫,是浅灰色的那种,下摆处打着一块蓝补丁堂哥在家排行老三,是唯一的男娃,比较娇贵。娘娘常给堂哥和我蒸白馍馍吃。其他人吃玉米面团的黃窝窝,有时也用红薯面蒸黑窝窝、杂面窝窝。我挺喜欢吃新玉米面蒸的虛糕,里边放白糖的那种。有时来不及蒸馍馍,娘娘就会在当院支三块碎砖头,放上大蒂给我烙油馍吃。那时豆油很贵,往往在筷头上裏一块白冇,蘸一点油往鏊.抹,烙好的馍叫油馍。

    娘娘和几个姐姐吃玉米面掺白面的烙馍,不放盐也不放油。烙好后,娘姣会放在篮甲。那时,馍篮吊在堂屋甲有穿堂风的房梁上。我常跟着娘娘下地,半晌肚子饿了,就会偷偷往家跑。袼过菜地,偶尔会遏到看菜的水伯伯,他会摘一个鲜嫩的菜瓜给我吃。

    有时半路会看到幽深的井,有的井口被野草遮盖我总很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但由于好奇,总喜欢探头探脑往下看深不深、有没有水。回家后,门自然是锁着的,门槛很高,下边留有洞,一只小猎正从门底下爬出来,又痠又小的我也能吧进屋。

    搬了小椅子、高凳子去馍篮里拿油馍吃。有时因为太激动,我用力过猛,凳子踢翻了把馍篮也够掉了,夹杂在黄饼饼中的两张白油馍滚了一层士,鼻子也磕流血了。可这并不妨碍我的好心情,继续用手扒拉吃了起来。油馍香香咸咸的,很好吃。那时的我总感觉油馍和白馍馍就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小时候口袋里没有钱,但我们很快乐!乡下的日子四季分明、有条不紊的。那时,家里也没有钟表,约摸时间全靠看日头。时间慢捨腾的,你再急,时光不急。晚上,我跟着堂哥去大队会计那里记工分,年轻人的嬉笑声几乎能将整个屋子哄抬起来。那时没有电,一盏油灯如豆。

    村里的王称从四川讨来的媳妇个儿矮、说话很侉。小两口怕村人笑话,常常一前一后相跟着去邻村赶集,再趁着最后一抹夕阳落山时回来,胳膊就能挎在一起。村里有沧桑的土墙、方格子窗、袅袅的炊烟。村里还有一口古井,水是的,生喝比熟喝味长。我极啬欢跟着堂姮大井边挑水,最稀罕的就是徭着辘轳玩。小村鸡鸣犬吠、牛羊欢实、现世安稳、岁月諍好。在那里,我从来不知道焦虑为何物,也不知道抑郁是什么,我们与虫戏、与花语,快乐而逍遥。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就回城了。在城里,虽然可以吃到花卷馍,但却是一层白面裹一层玉米面撒点盐卷成的,刚出锅时还好吃,等冷了玉米面很散,常常掉一地碎澄。妈妈说我的嘴刁,只撕白面皮吃,玉米面渣渣往往散落一地,我家的土狗黄黄却极欢喜地跟在我后面拾馍馍吃。妈说我,你若生在“六零年”早被饿死了。

    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原橡胶一厂工作。那时做解放鞋,任务重,晚上常加班,厂里食堂的师傅会送热蒸馍配豆阏乳给我们加餐。那时年轻的我一口气能吃炳馍馍。现在的老家,姑姑没了,娘娘走了。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很多风俗渐渐消失了。堂哥一家人住在城市甲,堂姐也去了省城。别说“瞧麦罢”了,连麦子也没得瞧了。如今生活好了,寻常人家生活滋润得很。让我魂牵梦的新麦面馍馍只能在梦中回味了。然而,每到麦收过后,我依然很想念老家,桪念那—锅冒着热气、暄腾腾的白馍馍,更想念远去的亲人。(来源于网络,马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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