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花开来看我·第一章

【一】

“当我历经艰难仍无法攻克现实世界时，我选择投靠理想阵营以期获得同盟，终于，我被拥抱。身后仿佛有一扇大门缓缓地关闭。”

敲门声变得愈加钝重且急促，我知道我即将激怒来者，并且这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粗暴个性在我屈指可数的好友中仅限一人。不得已地合上书本，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望去，果不其然——是叶珊。

我刚拉开一条门缝，她便鱼一般地滑过身旁，把包包摔在茶几上，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仍然是满脸的愠色。我无奈地摊着手，表示心里的歉意。

看着我形容枯槁，穿着邋遢睡衣，由于连日不曾外出，我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好好梳洗过。她的坏心情因我这窘状立即收敛了一半，“好吧，我是来解救你的，”她的语气里尽是叹息。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我没有被监禁，我只是把自己关起来想清楚一些事情。嘿，我自在得很，正打算和你分享我近来最喜爱的一部小说。”

“不”，她立马打断我，“你可饶了我的耳朵吧。这是你失业的第七天，我想我们应该出去庆祝一下。”

“那么快就过去一个星期了？”我忽然有点儿懊丧，“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个噩耗，我其实多渴望摆脱困境”。

“困境？”她睁大了眼睛，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难道你认为领一份微薄薪水日日由别人发号施令是一桩光荣的事业？那和喂几根稻草就围着磨盘拼命干活的牲口有何分别？”

“我知道我过去的工作是有点儿不值一提......”我把头垂下。

“我无意打击你，朋友。你现在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再听令那该死的闹铃，爱做什么也不必等着向老板请示。你是你自己的，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才是啊。”

“如果这缥缈的荣耀感能够战胜饥饿感，我也会很乐意享用这道自由的。问题是，太奢侈。”我摸了一下脸颊，最近是消瘦了不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确实不好受。

“这个简单，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搓一顿，让你充满幸福感，为有我这样可爱的闺蜜。”

我还来不及拒绝，叶珊一阵龙卷风似的把我扫出家门，可怜我还穿着那件卡通到近乎幼稚的睡衣，而她一脸精致妆容，头发挽了一个髻，白衬衣随意地搭配一条浅色牛仔裤，落拓又美丽。我忽然为我所剩无几的自尊哀伤了一把，我竟然还有勇气与这样优秀的女孩并肩。

路灯泣了一路，满地都是泪。都市里几名沦落人与我同悲？我感到灵魂飘飘荡荡，在我虚浮的脚步中，仿佛就要飞跃出去，到更远的地方。

来到一家烟雾缭绕的小吃摊前，老板是一对夫妻，男的负责烧烤，女的忙着招呼客人，脸上都挂着殷勤而善良的笑容，是这烟火人间里最温暖的写照。而马路的另一边大厦林立，办公楼灯火通明，通宵加班的白领一族所有的表情已经垮掉。我像是闯进了桃源，不知怎么适应。

叶珊轻车熟路地越过几张矮小的桌子，好几次我都惊异客人烤串上飞溅的油渍会不会像一只张狂的蝴蝶正好落在她洁白的衬衣上，心一直悬着似的战战兢兢。终于找到了空位，叶珊得意地朝我挥手，毫不犹豫地落座，不顾桌上的油光银河一样地闪闪发亮。我只好随她过去。

老板娘见有生意上门，拿着抹布极快地赶来，在桌上费力地擦了几遍，尽管这辛勤很明显的于事无补。“你要吃什么？”叶珊已经对着菜单研究。“你拿主意吧。”我并不觉得在这会有什么食物吸引胃口。“呃”，她考虑了一阵，“先要十根肉串，两瓶啤酒。不够了我们再叫”。

见老板娘走远了，我才迟疑地喊了一声“叶珊”。“嗯？”她偏着头看我，恍然大悟似的，“哦，怪我不够大方呢，没办法，你这副形象我也不好意思把你往高级酒店里带，怕那些服务员对我产生太崇高的敬意。”我知道她正试图取悦我，也笑着佯装打她的手臂，“怕是她们也要看低你几分呢，以为你一人得道，其实家中尽是穷亲戚。”说笑间，桌上已经酒菜备好。

叶珊替我倒了一杯酒，豪气干云地劝，“酒是良药，包治百病。”我也不推辞，端起就干，几杯下肚，便有了醉意，果然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连日来挂在心上的包袱也仿佛被一气地甩到九霄云外。好像有一股力量就要喷薄。我忽然产生一种倾诉的冲动。“叶珊，你不知道。其实我至爱他，只是……处境不允许……”“我懂。”叶珊一改往日泼辣，柔情地注视着我。我望着她深深的眸子，想起无数的午夜里自己拨打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一声声的“嘟、嘟、嘟”像一条绳索勒着我的心往下沉渐渐地坠进绝望的深渊，还在不停地跌，要到全宇宙最底的地方去。可是在叶珊的眼睛里，我现在才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你像极了失恋者。”叶珊泯了一口酒说道。我自嘲起来，“失业可比失恋要恐怖得多，起码爱情消失了尚能苟延残喘，没了工作可是时时地危及到性命，我差点忘了今天悲哀的主题。为我这可怜的无业游民干一杯。”酒杯“叮”的响声如音乐悦耳。

“女人醉的时候最好别提爱情，”叶珊举起杯子的姿态甚是魅惑，我完全忘却里面盛着的是啤酒，廉价并且苦涩。此时的她仿佛是坐在某个吧台边，正小口地品着某个年代久远的稀有红酒，缓缓地朝人们吐着几句旷世箴言，“不仅满嘴的酒气令听众怀疑话语的真实性，并且哭哭啼啼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凄美，相反，太狼狈了。”

［连载］花开来看我·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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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失业的第七天，阳光肆无忌惮地侵略房中的每一寸土地，我被迫瑟缩在角落里，一本翻得卷页的小说躺在地上。敲门声一次比一次紧迫，这样的关切在我屈指可数的好友里仅属一人。我无奈地起床，沉痛地踏进危险的现实世界，拉开那扇已经许久没有开口的大门，“吱”的一声，叶珊明亮的脸庞晃到我的眼睛。谁能告诉我，那一切发生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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