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楼下的声音吵醒了,又是张楠在招唤我了,这个人总是在我最无聊的时候唤我,是天意?
“怎么还不下来,人家不来了,你还瞎等什么,回宿舍去吧。天冷了,小心着凉,流感现在正流行。我先走了,一会儿见。”在一串鞋跟与地面的交谈声中她走了。
是啊,天凉了,陈小凤又回家了,一个人瞎坐什么,再等她也不可能一下子飞回来。来了又怎么样?
为何张楠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身体要紧,学习更重要。列宁不是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学习”吗?我自言自语着下了楼。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国庆节才过,天一下子就冷了许多。不过,宿舍里就不一样了。
虽然我们的宿舍位于底层,既潮湿又阴冷,但是消息却是非常灵通的。
比如每天早上,可以第一个听到一墙之隔的公鸡打鸣;可以听到送酸奶的老大爷颤悠悠,却又似醒非醒的叫卖声;当然也可以听到,三更半夜公安局查暂住证的嘈杂声。
现在同舍的男生正在玩着扑克,加上谁吐出的袅袅的烟气,整个宿舍别具一番暖意。可是热闹是他们的,我只有享不尽的孤独与冷清。
我是在出去刷牙的时候碰上张楠的。
仅有的一个水龙头被她占着,水哗哗地流着,红色的脸盆里泡着她蓝色的套裙。空气里有奇强洗衣粉淡淡的茉莉花香。看来,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我,只得先靠边站立。
抬眼时不觉看到满天的星星,夜依然凄冷。可惜只认得苍穹里东南角上的猎户座。其实星座是一点儿也叫不上名字的,更不用说哪个是牛郎织女了。于是不禁抱憾儿时自然课没有学好,否则定会到操场数星座去。
月亮皎洁地高挂在天空,星星明亮地做着点缀,怎么没有留意过这么好的秋夜呢?可惜啊!明晚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天象?
“露从今夜生,月是故乡明。”我轻声吟了出来。
“发什么感叹呢?还不赶快刷牙休息?”她端起一盆衣服略带诧异地说到。
“不着急,你先洗吧,反正他们在那里玩,呛得人想睡也睡不着。不如欣赏一下夜景,或许还会触到灵感。”
“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蛮有诗情画意的,怪不得全宿舍的女生都说你很斯文,却又很怪,难以接近。倒是一个并不漂亮的陈小凤能让你牵肠挂肚,人家回家了还痴情地在教室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什么‘两情’,你可不要乱说啊,这对我影响不好的。我们是清白的,之所以常在一起,无非是我们有共同的性格……”
“那为什么别人都说你们俩在谈恋爱着呢?你们俩倒底是什么关系,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连珠炮似的一番问话,透着浓浓的酸意。
“嘴在别人身上长着,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何况我还和你做过搭档,难道你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和她之间跟你我之间都是一样的同学关系,只不过认识早罢了……”听着她有些莫名其妙的询问,我简直有点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这样,我就能放心了,终于有机会了……”她狡黠地笑了一下就回宿舍了。
几个意思?
为啥说“放心了”?又为啥打探我和陈小凤的关系?最后还说“终于有机会了”,什么机会?
眼睛一闭,爱咋咋地!
![](https://img.haomeiwen.com/i1108570/1a9692f77d92215a.jpg)
当晚我竟然做了一个冗长的怪梦:
毕业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和那个叫王彦杰的死党,百无聊赖地四处乱逛。今天去孟塬帮同学家的果园拔草,明天又骑车几十里去风陵渡看黄河……
梦里的我们,坐在青山绿水的,傍山的小村庄的溪水旁,任沧浪之水濯我足。
村子里依稀住着那个小家碧玉的女生——那个中学末期结识的漂亮女生;
那个被我昵称为“椰子”的女生;
那个高考因我看错考场,差点闹下笑话的女生;
那个本该收到我长达七页倾诉衷肠的书信的女生;
那个留言本上曾立志要做警察的女生……
岁月弄人,我不敢在陌生的村庄喊她的名字,尽管王彦杰似乎一再激将。因为我不敢确定,那就是爱情,还是青春期的冲动?
当《泰坦尼克号》在离校两公里的影院首映,我却在空旷的教室里翻阅着习题;
当观影归来的同学议论着被泪打湿的手帕,我依然在燃烧着的蜡烛下夜读;
当离别再一次在校园催生伤感,我却没有了流泪的冲动……
三年了,教学楼前的刺柏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我曾经所谓的“文如泉涌”终于换来了玉泉文学社最佳通讯员的奖状;两年的登台小品饰演,终于磨砺了原本内向的性情……
林业站里皎洁的月光记住了我嘹亮的歌声,特殊的生日聚会也让我一生铭记了那些淳朴的兄弟姐妹……
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英文背诵;
第一次在县城的歌厅里唱了刚刚时兴的卡拉OK;
第一次跋山涉水的华山登顶;
第一次在文仙峪牵了女生的手……
幸福的泪水不知何时潮湿了我的枕巾,清晨被送酸奶的叫喊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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