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概是我和季西洲,最美好的回忆了。
那时我心里,其实是有点明白的。只是没有勇气面对,没有勇气承认。
我不敢面对季西洲的喜欢。
因为我配不上那样热烈纯粹的喜欢。
他一味付出,都是以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的方式。
他觉得那是对我好,觉得总有一天会打动我。
实际上他也打动我了,只是更大程度上给我带来困扰。他紧追不舍的喜欢,一点一点将我推上悬崖,进退无路,左右两难。
可就在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发现,我们之间,越来越远了。
季西洲越靠近,南知越想逃离。
她怕季西洲知道那些她隐瞒的过去。
未曾对任何人提及的过去。
季西洲满心以为,他只要对南知好,南知就能明白他是认真的。
季西洲这个体委颇得人心。不爱打小报告,偶尔有事逃个早操,他也能帮着遮掩过去。找他帮忙,但凡能办到的,他也不推辞。
因此班里近乎一半的同学,都成了季西洲的助攻。
后排的男生平时管季西洲叫“洲哥”,总要揶揄南知一句“洲嫂”。
南知每次尴尬的去辩解“我不是!”也没用。
南知本来是个小透明,也乐意当个小透明。却因为季西洲的喜欢,一次又一次被推到话题的中心。
不管南知怎么辩解,在所有人眼里,南知就是迟早要答应季西洲的。
她索性不再解释,也不做回应。在别人眼里,这成了默认。
也包括季西洲。
苏棠当初说的话,在春季运动前夕,应验了。
她说南知和季西洲这样下去,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苏棠报了八百米,提前半个月开始训练,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去操场跑步。
南知因为离家近,晚一点回家也没关系,干脆多上一节晚自习,再陪苏棠训练。
季西洲则是因为南知,晚自习结束后也去操场。
他迫切的想从南知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南吱吱,你到底怎么想的。”
南知停下来,让苏棠先跑,季西洲问题让她沉默片刻,“我说过的,我真的真的没打算谈恋爱。”
她特别的强调,希望让季西洲相信这并不是托词。
她想说,怕和你最后变成陌生人。
可是又说不出口。
季西洲情绪有些激动,“我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以为你默认了,那些话…”
“那是他们非起哄,我说了又没人听。”南知很无助,她试图去解释,却发现语言匮乏到无法说清楚。
“是我自作多情,以后不打扰你了。”当南知的想法与季西洲的期望背道相驰,他只能用冷漠的话去结束自己像傻子一样的行径。
季西洲转身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做了很多努力,却打不开南知的心。
南知站在原地,看着季西洲的身影越来越远,他没有回头,没有丝毫犹豫。
一直到看不见季西洲了,南知内心忽然莫名的难过。
她转身想要继续跑步,浑身的力气却像被抽走了,缓缓的走到角落里。
漆黑黑一片,没有光亮的角落。
南知坐在橡胶跑道上,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下来。
那些她竭力隐藏的过去,那些黑暗的阴霾,铺天盖地,卷土重来,将她淹没。
她再一次面对,过去的南知。
五岁,父亲意外车祸,医疗费掏光了家底,欠下巨额外债。
南知永远失去了父亲,再也没有大房子,没有裙子,没有玩具,没有礼物。
她不得不踩着自尊心,跟着母亲去求债主,再宽限些时日。
她不得不去申请各种补助,去面对老师领导怜悯的眼神,去告诉他们自己如何可怜。
小学二年级,办公室里老师们聊起她,满是同情,恰巧被交作业的同学听到。
八九岁的年纪,没有人懂得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她一下子成了所有人讨论的热点。
无数次有人问她,你爸爸是不是死了。无数次被人指着说,她就是没有爸爸的那个。
南知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父亲是一件要被人讨厌的事。
可是她知道,不能告诉母亲,怕母亲伤心。
南知以为到了初中,就没有人知道这些事,她可以有新的生活。
可是初中,那些过去仍然没有放过她,甚至变本加厉,愈演愈烈。
所以她几乎没有朋友,她整日被往事衍生的阴霾笼罩着,无法挣脱。
南知的成绩开始从前几名到十几名,到二十几名,到三十几名。
她开始惧怕学校,惧怕交流,惧怕别人的眼光。
初二,南知休学了大半年。
母亲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带她去医院,也终于知晓了南知经历过怎样的伤害。
重度抑郁症,自残倾向,厌弃生活。
南知很配合治疗,她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初三南知回到学校。
她依旧吃着抗抑郁的药物,依旧没有朋友。她试着去反抗,去无视,去和那些流言蜚语对抗。
她甚至超常发挥考上了一中。
南知以为,总算可以摆脱那些过去了。
她已经可以不再依靠药物,也不对任何人提及,假装没心没肺,爱玩爱闹爱笑,还有了好朋友。
她又开始害怕。
害怕苏棠问她,你怎么从来不提起你父亲。害怕季西洲知道,她以前是一个被讨厌的小孩。
季西洲对她太好了。
南知自私的希望,她能一直和季西洲做朋友。
向日葵永远朝向阳光生长,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南知,最向往温暖。
季西洲的温暖让她无法拒绝,却不敢再近一步。
她太害怕失去了。
苏棠找到南知的时候,她状态很不好。
南知怕吓到苏棠,慌忙说了再见。
第二天,南知神色如常,苏棠也并未发现什么。
只是季西洲和南知的关系,像冬日里将要结冰的河面,将冻未冻,触之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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