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奶奶推醒身边的老伴儿,“醒醒,醒醒,我梦见丫头哭了”。爷爷模模糊糊的问道:“谁家丫头啊,你这大半夜的。”“小花啊,她一直在哭,不知道受了啥委屈。”
爷爷猛地醒了,“不会有啥事吧,我去打电话问问。”
就这样,他赶紧穿好衣裳,摸着黑,出门了。
在手机烂大街的年代里,他说要打一个电话问问,说的是要跑到五公里外的村委会,去拨出那通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个村庄太落后了,上面来了好几批干部,都是呆了一段时间就走了,只有丫头的父亲在这里呆了6年,他本想继续待下去,但生命不给他机会,他累倒在了工作上,那年丫头才13岁。
7岁来到这里,13岁离开,这里有她太多的回忆。而这一离开,就是8年。她想过回去看看,可她又害怕回去看看。那里有太多父亲的印记,并且,也有太多无法言说的心酸
由于村子太贫穷,有点能力的年轻人都会早早出去打工,留在村庄里的都是老人和孩子。在她小小的年纪里,她看到的是一个个哭着想妈妈的孩子,和步履蹒跚的老人呆呆的望着远方,以及突然谁家挂起了白幡,这时,会看到青壮年哭着回来的身影。
她随着妈妈离开了那里,外面的世界,让她觉得有了喘息的机会,也有了新鲜的感觉,她可以看到其他的生活,看到被父母宠爱的孩子无忧无虑的童年,看到年轻人在城市努力的打拼,看到1-2年的时间一座大楼的矗立以及五彩斑斓城市生活的光怪陆离。
这8年,她上了不错的高中,考上了重点大学,向城市生活走的越来越近,习惯了这个快节奏的社会
可那里生活得样子,会时不时的在她的梦里出现。以及,那些偶尔打来的问候,让她心里一暖,想起了曾经和爸爸去拜访老乡家,那些爷爷奶奶从兜里摸出一个糖果,宠她的情景。
是啊,虽然她是随父亲去的那个村庄,虽然她是外来的孩子,可村里的老人都很宠她,村里的孩子也喜欢和她玩。
“丫头啊,最近好吗,奶奶梦到你哭了,让我问问你最近咋样。”
“嗯,张爷爷 ,我挺好的,你们照顾好自己啊。”
“挺好的就好,啥时候回来看看我们啊,说不定哪天……”
她听到那边被村长打断的声音,“不说了不说了,你在外面好好的,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她夜晚赶到了村庄,她爱的那个男孩子和她分手了,她没有挽留。她觉得她是个很绝情的人,在感情的世界里,她不习惯做勉强,也不喜欢做挽留。她心里知道勉强和挽留都是无济于事的,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受伤的人会变得很脆弱,她很想爸爸,那个最爱她的男人离开了,她努力坚强,可有时,所有坚强都是假装的勇敢。当她那么努力付出去爱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要离开时,她再次感受到那年爸爸离开时无能为力的心痛。可她那么要强,她要笑着跟所有人说“我很好”。
好多个夜晚,她都感觉到心累极了,她从来不怕生活的艰辛,可她害怕心累的感觉,害怕心找不到家的感觉,她想到了爸爸,想到了那些总爱给她糖吃的老人家,她买了票,转了好几趟车,来到了那个从未从她记忆里消失的村庄。
她回来的事情没有跟任何人说,她对这里的每一户都太过熟悉,8年过去了,村子变化不大,她可以清楚的找到她想找的路,她心里默念着每一户的名字,然后走向了张爷爷的家。
路上,她碰上了“老懵儿”那个大他三岁的哥哥,他是这个村庄少数留下的年轻人,他出生就有21三体综合症,总是呆呆的。“老懵儿”兴高采烈的朝她挥手,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高兴的蹦着,她叫了一声“老懵儿”,“老懵”突然就跑开了。
她没有去追,”老懵“时常这样,他害怕人,因为总有人笑话他。
张爷爷看到来到家里的她,兴奋的不得了,张奶奶拉着她的说,摸着她的脸说“丫头越来越漂亮了,真是长大了。”边说边张罗着弄好吃的,她制止了,她有些累,想早早睡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强烈的想回到这里,离开了8年,她以为忘记这里,就不再那么想爸爸,可每次遇到委屈,她都会想爸爸,想到这里,而这一次,她真的好累了,她想:也许是想逃避吧,回到这里,说不定能梦到爸爸,感受久违的温暖。
凌晨四点,她听到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听到爷爷跑出去开门,冲着外面说“老懵儿,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干嘛?犯病了。“”老懵呵呵笑着,“给 给 丫头 丫头。” “你这小子大半夜烤红薯呢。” “丫头丫头,吃, 吃”由于从小生病,加上不怎么与人交流,他只能用简单的几个词表达。
丫头,是村里好多人对她的称呼,因为他爸爸总是这样叫他的女儿。
6、7点的样子,张爷爷家已经陆续来了好几拨人,她并没有睡着,虽然张爷爷跟来家的人都说:丫头还没起来,让她多睡会”。在里屋的她,还是听到了让她暖心的话
“我以为老懵骗我呢,他回去一直喊丫头丫头,还一直叫着你家的名字,大早晨我见他鼓捣烤了半天往你家跑,原来丫头真回来了。”
“他张哥,听说丫头回来了,让她早上去俺家吃饭啊,我给她烙了她最喜欢的大饼,她醒了没啊”
8年过去了,村里好多老人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来到张爷爷家,曾经和她差不多同龄的小伙伴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庄外出务工了,只有更小的孩子,和她熟悉的越来越老的老人,以及渐渐上了年纪而归乡的人们。
她感觉又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她总能听到在门口的爸爸回答着路过乡亲的问话,有时候也因为爸爸工作忙,她被好多爷爷奶奶拉去家里吃饭。
她起来,收拾好,其实一直以来,她心里都没有安全感,她以为是“这里”的回忆给她心里造成的痛,所以她一直想遗忘,一直没有回来,可当真的回来,她发现她的心静了好多
她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家”。找了那么久,回到这个老街,她突然想哭了……
原来她一直有家,她并不是漂泊无根的孩子,她只是好久忘记回家了,她一转身,温暖一直都在
当时间一分一秒的留下印记,记忆中,有些人,唱着歌,说着过往的故事
我们会忘记,曾经那个无比骄傲的自己
我们会活着长大,然后慢慢变得不知所措,所以我们会寻找那些让我们心安的地方
看不到的年轮里,有些人,说着快乐的事,唱着幸福的歌,做着无法言说的感性与理性,找寻那个让自己幸福的东西
不一定多么繁花似锦,但一定会温暖如初,只有找到曾经感受过的温暖,才会卸下防备,安心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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