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梦境•狐女

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正是中秋的时候，才能引得人尽望。所有的目光都凝望这天空的一轮明月，明月也就连接了相思之人的相思。所以这一夜，往事浮上心头，有心事的人格外心事重重。

横冲直撞的人

有那个一个晚上，很久以前的一个中秋的晚上，我独自一个人望着窗外的明月，明月从窗子照进来，月光均匀的撒在书桌上放置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上：“一天，特蕾莎没有打一声招呼就来到他的家里。又一天，她以同样的方式离去了。她来时带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她走时，还是带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

那时候，正是我在洛阳教书的四年中。寂静的校园在中秋的月光下，格外的安详。明亮的天空，就像是被秋天的露水擦拭过，但是又弥漫着春天甜甜的暖意。学生们都放假了，安安静静的教学楼上，只亮着一盏灯，那盏灯就在我的房间。

那是我正在奋斗的四年，每天看书到深夜，成为校园中最后熄灭的一盏灯。多少个夜晚，就寝前，我走出房间，行走在松树影子斑驳的校园小径上，绕过玫瑰花芬芳的小花坛，去上厕所，然后抬头看着天上闪亮的星星和明月，她们虽然不是我的恋人，但是见证着我每一个孤独的夜晚。特别是中秋月圆的时候。

那一个中秋的月亮特别圆。就像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旁边放置的一盒月饼。盒子中的月饼是那样的独特，并不是批量生产的那种依靠包装而精美的月饼，而是一个手工生产的独一无二的月饼。

送月饼的人从来不敲门。横冲直撞的冲进来，但是又斯斯文文的坐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大大的如同天上的满月。话语也是温婉的，但是滴溜溜转动的眸子里却是二八年华特有的不安分。就像是天上的明月，本来的性子就是有棱角的半月，但是总有一个圆满温润的时刻，展现给我看。

那是一个带着馨香的月饼，细细品尝一口，就忍不住看一眼她坐过的椅子。空荡荡的在房间里，在月光的朦胧中。这一夜的月光，似乎有点吝啬，很快的收走了，然后寄存在月宫中，就像是那一刻的平静和闲适，偶然一闪，然后寄存在梦中。

黄金时代的月

那是一个明亮的岁月，虽然当年的桌子、椅子、床铺、房间全都暗淡下来了，身上的衣服，床上的被褥，书桌上的书籍全都暗淡下来了，唯有记忆还是那么明亮。就像是冲破云层照过来的一束月光，刚好照在舞台的正中央。

躺在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被子还是叠放的整整齐齐，就像是豆腐块一样，放置在床头。关掉了灯，脱去了所有的衣服，躺在柔软的床上。那是一个习惯裸睡的年纪。疲惫的身体需要在白天里像一柄战刀一样勇往直前，并保留着阳光下战刀应有的体面。但是到了晚上，需要卸下所有的伪装，还自已一个月光下的自由。

于是想起《黄金时代》里男主角躺在河边草地上的情形，明亮的阳光照着古铜色的肌肤，照着坚硬的男人的阳刚之具，傲然挺立，怒目圆睁般的挑战着天空。我躺在黄金时代的月光里，也给了充血的阳刚之具充分的自由。但只是静静的躺着，躺着。

虽然很疲惫，但是怎么也睡不着。年轻的身体包裹着亢奋的冲动，这冲动对抗着疲惫、孤独和寂寞。

不禁想起关于寂寞和孤独的区别来：孤独是心里情感层面的感知，如同离群的孤雁在夜幕是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彷徨；寂寞是身体对独处的抗议，如同空虚的胃对食物不可抑制的渴望和占有。

在那些孤单的夜里，对抗寂寞的是熟睡之后像《聊斋志异》中不需要任何理由可以凭空出现的美丽的狐女，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梦里。在梦里，所有的道德感就像进入外太空的空气，我也被放开了所有的枷锁，轻盈起来，随心所欲。

毕竟，梦里是这样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恰好是我朝思暮想的。

来去无踪的狐女

并不是夜夜都有谜一样的春梦。就像不是所有的书生都会遇见不害人性命的美丽的狐女，就像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在需要的时候收获应有的回报。

多年以后，我告别了当初月光下的寂寞。花长开，人长在，月长圆。早已经不需要躺在单人床上等待月光见证的春梦。但是我忍不住回想起当年的月光，月光下的单人床，床边书桌上独一无二的月饼，月饼催生的那一夜的春梦。

梦里的事情不需要逻辑，往往让一觉醒来恢复理智的自己暗暗吃惊。但是梦，是道德鞭长莫及的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于是那个《聊斋志异》中钟灵毓秀的狐女，妙谈解语，可以夜夜都来，可以嫣然一笑慰藉相思之苦，可以“相谈甚欢，遂与之欢好，极尽缠绵”。

月光照在当年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上：

“他跟特蕾莎捆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七年里，他每走一步，她都在盯着。仿佛她在他脚踝上套了铁球。现在，他的脚步突然间变得轻盈了许多。他几乎都要飞起来了。此时此刻，他置身于巴门尼德的神奇空间：他在品尝着温馨的生命之轻。”

这种生命之轻，就是解开了所有情感与道德、世俗与禁忌、含蓄与羞涩、责任与担当束缚的轻。这种轻，就是嫦娥抛开凡俗与过往，放纵身体奔月时候的轻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如果月宫里有的只是那种月光见证的寂寞，我想，后知后觉的嫦娥也是会后悔的。但如果，在飞升的那一刻，她体会到了完全自由的身体放纵的快感，或许心中想：为了那一次欢愉，用一生来换也值。

她应该也想，在明月之夜，再次借助着梦的圣境，承受一次生命之轻，由身体开启月光女神耀世而来的神奇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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