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天早上,我都会被一些挥之不去的想法侵袭,如:“老婆的癌症会不会复发?儿子会不会在上班路上出车祸?唉,牙齿好痛,要不要把那颗牙也拔了呢?但缺颗牙会让我觉得自己好老啊。”我这些或大或小的忧虑就像暴风雪一般永不停歇,令我翻肠搅肚,无法活在当下。春天降临,万木争荣,但在我看来,世界就像一只拴着短绳的比特犬一样咆哮着。当然,这并不妨碍我对邻居,甚至对那些讨厌的人以礼相待。
如果今天我如谚语中所说的那样被屋顶掉落的瓦片砸死,那么焦虑如同鬼魅股地折磨我的这件事,除了我妻子就没有人会知晓了。有时,我会笑着安慰自己,那些我幻想的事不可能发生。由于过去的恐惧仍残留在我心中,所以我努力提醒自己,那些在我想象中压迫着我的魔鬼,只不过是恐惧的影子罢了。然而,我却又得知有人同时患上了癌症和心脏病。我的心魔昭彰于光天化日之下。对我来说,总有些事令我忧心忡忡,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会四处寻找,甚至编造出能让自己焦虑的借口。
弗洛伊德认为,如果我们认识了焦虑,“就仿佛给心灵安上了探照灯”。该理论很复杂,可以通过下面的例子来理解:如果小男孩每次对妈妈发火,妈妈都选择离开,同时,小孩又特别需要母爱,那么,妈妈离开的举动就会引起孩子的恐慌。小男孩长大成人后,会感觉每次愤怒都是可怕的威胁,然而,愤怒已然成了他无意识的情绪宣泄。哲学家们并没有一直把焦虑当回事,准确来说,他们常常认为焦虑是未经驯化的心灵孕育的副产品,会引起诸多麻烦。
克尔凯郭尔叹道:每个人的心底都深藏着焦虑,比如,担心孤身一人,担心不受上天春顾,担心被遗忘于茫茫人海。环顾身边的亲朋好友,人们不免深陷焦虑的图圈……人们几乎不敢想象,如果这一切都被夺走,自己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令人崩溃的焦虑,为了解脱,我们可以试图用另一种情绪掩盖焦虑。记住,越是去关注周围的人,越是会用“生活过得不错”这样敷衍的话来安慰自己的人,越会陷入焦虑的泥潭。
我们不停地在努力确定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然而焦虑却总是与可能性相伴。克尔凯郭尔说过:“哪怕我们机关算尽,把事情做成了,焦虑还是会来,而且会在事情的成败揭晓之前就到来。焦虑来源于无比强大的可能性,在其面前,我们的智慧和机巧毫无用武之地。”即便设想好了一切,还是会有令人焦虑的事情出现。焦虑针对的是未来,因此、它使我们无法活在当下。“焦虑,让人们又爱又恨。”克尔凯郭尔在日记中详细地解释了这段话。 他写道:“焦虑是对恐惧的渴望。焦虑就像一股把人牢牢钳制住的外力,然而,那个被困住的人既不能逃脱,也不肯逃脱。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与其说他是出于恐惧,倒不如说他是在渴望恐惧。因为焦虑,人们变得软弱无能。”焦虑是由我们自己创造的,从本质上说,焦虑是由我们所拥有的自由创造的。
从克尔凯郭尔的角度来说,焦虑是一场回避冲突的较量,在这场“拳击”中,我们的对手是自己,更准确地说,我们是在和可怕的未来较量,以行使自由,以实现成为真正自己的可能性。那么,到底该如何应对焦虑呢?克尔凯郭尔开出的存在主义药方是:我们应该培养与焦虑共处、同恐惧相伴的能力。克尔凯郭尔说的话,你从心理医生那里是听不到的。他说,一个认真的人如果听到焦虑挠门的声音,他会:热烈欢迎焦虑光临,如同苏格拉底举起毒酒杯那样。接着,他会把自己和焦虑关在屋子里,说出病人对手术医生说的那句话:我准备好了。然后,焦虑侵入他的灵魂,翻箱倒柜,焦躁地把他心中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全部倒出来……而若这个饱受焦虑之苦的人有信仰作为引导,焦虑将摧毁它自己。焦虑看似是外来之力,实则源自内心,为生活平添了许多麻烦,常常让我们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怯儒胆小。克尔凯郭尔究竟为焦虑症患者开出了什么药方呢?再次重申,尽管焦虑阴魂不散,但它绝不是一种痛苦,而是我们精神本质的显现。“只有愚昧至极的人才会认为焦虑是机能紊乱”——也就是现代人说的疾病。针对那些看起来处事不惊,声称自己从不焦虑的人,克尔凯郭尔的解释一语中的:“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灵魂。”
《摘自戈登·马里诺对“焦虑“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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