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1
西娃子考了大学来家里给我父亲报信,发帖子让我父亲去家里吃酒。
父亲想带着我们兄妹两个也去。
父亲说:鸡窝里飞出金凤凰。你们今天可以跟我一起去见见状元郎。
哥哥不乐意去做这样的比较,大早上就躲得不见人。
那时候,他被父亲压了很多功课。
他不愿意做功课。他就喜欢跟着我们一起玩,享受几个姐姐对他的照顾和谦让。
父亲觉得哥哥总跟着我们几个女娃娃在一起,难免变得跟贾宝玉一样女娃子脾性。所以,总跟他讲一些男儿当自立自强的大道理,也时常举例西娃子的努力事迹给他听。
我是女孩,父亲没对我做要求,我也没有比较状元郎的压力。
这让我既羡慕哥哥,也同情他作为这唯一男孩的坏处,总觉得他站在一个不好下脚的尖顶屋面上,更担心他一不留神从高处跌落下来。
相对来说,我的童年过得要轻松很多。父亲说带我去,我反而乐得拍手叫好。
父亲总是维护西娃子,言语里把他捧得高高的。
他想让我们也跟着人家学习。这让不是很爱学习功课的哥哥很是苦恼,总感觉头顶压了一块大石头。
父亲管束他的时候,他有抵触情绪,也会冲父亲嚷嚷:西娃子那么好,你让他给你当儿子啊!
气得父亲恨不得抽他屁股。
父亲喜欢西娃子,但是绝对没有要取代我哥哥这个亲儿子的意思,这点我完全可以打包票。毕竟我父亲跟西娃子还是隔了一层。但伯父不一样。
他既是我哥哥的伯父,也是西娃子的姐夫,都是亲戚。
想要喜欢谁,想要对谁更好一些,全凭他自己的喜好。
2
当西娃子表现得越来越优秀的时候,伯父的情感也发生了大转移。
他以前喜欢的是我哥哥,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再加上还有药引子的价值,就更加金贵了。
但是后来更加喜欢西娃子那样的会读书、看上去更有出息的状元郎,这点上我哥哥就有些跟不上要求了。
让他比西娃子,给他十匹马骑着也追不上。
我哥哥对他当时药引子的身份没有根本上的认识。
伯母都不能生育了,谁还在乎他这个药引子呢?
他早该从那个让人膜拜又身兼重任的“小霸王”位子上下来了。
但是他享福惯了,根本不想面对现实。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向西娃子,他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他没法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优秀地位一点点丧失,像弱国的君王一样既无法放弃过往的尊贵,又无力改变现实不利自身的局面,只能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城池被一点点的划拨切分出去。
西娃子考到了北京大学。父亲说这样的学校难考。
伯父读过一些书,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度。
伯父从当管电工以来,跟村里、乡里的一些干部们接触多了,思维也就更开阔了。
这个社会有因为投资土地、物件而发家致富的人,但是像伯父那样一早就开始往某个看中的人身上投资砸钱的人还真不多见。
也因为这么做的人不多,他的行为一度遭受了很多的非议。
大家说他放着家里的事情不管,老爱充能干,当别人的家。
3
那天,西娃子的家里来了很多人。有些是被发了帖子通知了来的,还有些属于看热闹跟过来的。
往常大人们看热闹都担心孩子们挤了、碰了,但这次,大家反而都愿意拉扯着自家的孩子出来看热闹,有的一带一长串,像是串成串的糖葫芦。
有的说,刘老倌家里祖坟冒青烟,要转时运了。刘老倌以后酒肉吃不尽,肉汤可以当茶水喝哩!
还有的男人借着看热闹狠戳自己婆娘的后背,骂骂咧咧道:看看,都给我生的什么娃呢?一个疯婆娘都比不上!
找到了位子的人都坐了席,没找到位子的也垫着脚尖,伸长脖子朝里看,顶着黑发的头颅在肩头左摇右摆,就像是一个个老透了鼓胀出来的老莲蓬粒就要从衣领处掉落下来。
主桌位上坐着西娃子、西娃子他爹刘老倌、村长、我父亲,我伯父、伯母以及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刘家长辈。
伯母的姐姐已经出嫁,他男人猫在角落也没人请到主桌。刘家老大和老二都比我伯父年龄要大,又是家里的男人,他们都没有坐主桌,反而让我伯父、伯母上了主桌。
我伯父也不客气,俨然主人一般,端着酒杯满桌子敬酒。
他很积极地发言。刘老倌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女婿,满意之情不言而喻。
也就是从那时候,我发现伯父已经成为了刘老倌家里不可或缺的力量。
他与伯母的婚姻也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两个人行动上变得不整齐,但是却各有目标。就像是煮的一锅杂粮饭,有的人想吃其中的大白米饭,有的想舀其中的红薯块。
后来,从人们的谈话里我时常听到说如果不是西娃子,伯父估计早就把伯母给一脚蹬掉了之类的话。尤其,在伯父那一连串香艳事件被传开之后说这话的人就更多了。
我想不管伯父是不是真动过要蹬掉伯母的念头,只要他想投资西娃子,就不可能蹬掉作为西娃子亲姐的我伯母。这点我完全可以用自己做药引子尾巴的经历来担保。
除了伯父上主桌这一伟大的发现。
我还从伯母那天面带笑容的脸上找到一些因为西娃子带来的荣光。它使得伯母无精打采的眼神瞬间明亮深邃,仿佛眼底潜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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