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7年7月，上海浦东机场。
“你什么时候陪我看世界？”秒秒问。
“丫头，不是跟你说过好多遍了吗，争取2019年。”我说。
“可是，那时我都快毕业了。”她嘟着嘴。
“你再读博或申请工签，世界那么大，我们慢慢看。”我哄她。
秒秒是我女朋友，去英国攻读文学硕士学位，我没有一起去——托福分不够，此外家庭条件也不允许。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考取英国孔子学院的汉语教师，以公派资格去工作。这样，两人在异国的生活就有了经济和身份的双重保证。
当然没那么容易，公派教师除了专业知识、英语水平之外，还必须精通我国传统文化，至少有一项中国特色浓厚的特长技艺，还要有实际教学经验和单位推荐信。
所有这些都需要准备，于是，我成了江苏淮阴安澜中学的高一语文老师。
“同学们好，我叫张奇，今年23岁，南师中文系毕业；今后的日子里，我将努力成为你们的良师益友……
这是我第一次走上讲台的开场白，同学们开始兴奋，前后左右交头接耳，年轻、帅、潇洒之类的字眼向我传递一个信息：学生对我感觉不错。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信心百倍。
秒秒和我都是淮阴人，知道安澜中学在全市排名第二，和老大淮中一样是市直中学、四星级省重点。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想到安中条件这么好：美丽的校园，气派的教学楼，标准实验室，先进的图书馆……
最让我吃惊的是——所有教室都采用纳米黑板！这可是目前最先进的教学设备啊，集纳米触控、液晶显示、电脑主机于一体，视听结合，实现智慧互动设备的突破性创新，上课只需要一根手指或一个U盘。
自拍实图
现在的老师和学生真幸福啊，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涯——是县中的快班，高二时我们班第一个享受到高科技：电脑、液晶投影仪和一块白色幕布。
经过一番调试，挂在黑板北边墙上的幕布出现了画面，因为光线的角度，很多同学看不清楚，而且画面是歪的。
没有关系，欢呼声惊天动地，老师高兴地说，以后再也不用带小黑板了，也不必写那么多字了 ……
短短几年，真是日新月异，为了爱情，我得撸起袖子加油干！
多媒体教学关键在课件制作，好的课件除了具备完整的教学内容外，还得做到引入吸人眼球，过程跌宕起伏，结局引发思考……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此外，我还根据学生兴趣，在课件中加入了一些时尚元素：电影、动漫、游戏之类。
学生果然喜欢，上课兴高采烈，积极参与，课堂气氛热烈活跃，师生互动频繁。
每天和秒秒视频，我忍不住描述学生的可爱，上课的酣畅淋漓，经常给她发图片。
她倒多愁善感起来——怕我过度劳累，更怕我因为热爱、沉迷工作忘了约定。
“傻丫头，怎么会呢？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两年后顺利拿到推荐信，陪你一起看世界！”
02.
为加速新教师成长，学校给每人配一名师傅，师徒互相听课，学习指导两相宜。
校园宣传栏第一个是我师傅：董跃，男，59岁，教龄36年，中学高级教师，淮阴市功勋教师，学科带头人，语文教研组长，高一备课组长……
没想到这个看着和蔼可亲的大叔，很快就给我带来了烦恼——他不喜欢我！
不论我对自己的课感觉多好，他总能挑出毛病来：课件太花哨；语言表达随意；讲解偏于浮浅，还有，板书太少。
师傅的课我跟着听，确实不花哨、细致严谨：先读一遍课文，然后生字注音、文学常识、中心思想、好句好段、写法特点……
一节课板书五六页——幸亏是纳米黑板，不然光擦黑板就得累死；下课铃响时，他永远是那句我再讲两分钟啊……
这样的课我不喜欢，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师傅呢？我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点头如捣蒜表示要向他好好学习。
备课组另外七个老师都是女的，老中青三代齐全，王佳怡比我早来两年，也是90后。她安慰我，“你不要听老古董的，他是八十年代大专生，农村出来的；和我们代沟太大，把栏杆拍遍都没用。”
老古董？好名字。
很快我就知道，除了老古董，师傅还有一个外号——破烂王。
从教室出来的他从不空手：喝过的饮料瓶、破旧的书本、甚至毕业生不要的旧校服……这些扔在垃圾箱里的东西都被他当宝贝似的捡回来。
一天下午，他在办公室忙着垃圾分类，我忍不住问，“师傅，您这是干嘛？”
“废物回收啊，有的还可以用，没用的就卖钱。”他若无其事地说，拿起一只油性笔在手心画了一下，“看，这笔还能用就扔了多可惜。”说着随手放进桌上的月饼盒里。
“张奇，你不知道吧，这是董老师的百宝箱，都是古董哦。”王佳怡挤眉弄眼。
我看了看里面都是文具：各种笔、橡皮、小尺、圆规……
“都是好好的东西，学生就扔了，日子好也不能浪费嘛，送给需要的人多好。”师傅说。
收废品的来了，他把旧书本和塑料瓶卖了二十多块钱，当着大家的面大方地装进口袋……
安中像他这个级别，月收入可是近万哪！其他人见怪不怪，我也不敢问，我也不敢说，只能暗自悲哀——为知识分子，为自己有这样的师傅。
好在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我的未来在远方，那里有我的诗和姑娘。
03.
我带了一个普通班和一个快班，九月、十月两次月考，成绩都在同轨班级排名中等略下，排在我后面的是两个70后大妈和一个二胎妈妈。
没有垫底让我有了底气：老古董，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他还真有的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得让学生背书、默写，加大检查力度，成绩肯定会更好。”
师傅的班级是第一，第二是70后刘老师带的班级，两人的教学方法差不多：课件大量文本，学生要抄记的很多。
我觉得没必要：就算不许学生用手机，还有大量的教辅资料，很多东西可以让学生课后自己整理嘛。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留给阅读，让学生在潜移默化中增加对文字的感悟能力和运用能力。
期中统测的复习课，我讲了文言文和现代文两个阅读题，又简单讲了一篇叙事作文，然后让学生自由复习，我走来走去答疑。
走过坐在后排的师傅时，他拉住了我，“让学生自己看怎么行？很多孩子会捧着书开小差，或者假装讨论实际聊天，这么宝贵的课堂……”他压低声音着急地说。
“这样的人肯定有，那也没办法，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高考不就是一场淘汰赛吗？”我赶紧走开。
考试结果还是不好不坏，但是，在期中总结大会上，我和师傅都被表扬了：一个明年即将退休的老教师，成绩远远超过同轨班级；一个毫无教学经验的新老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超过了某些老教师……
刘老师说：“你们这对师徒厉害了，双双被表扬啊，张奇加油，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忙说不敢不敢，董老师却哼了一声，说：“其实，这小子早就可以超过我，就是太懒，还不听人劝！”
我没搭理他，却有点诧异，因为品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觉得我还不错？
不太可能，文人相轻，孔圣人尚且如此，何况老古董？
果然，期中考试后整整一周，师傅要求全组老师有空都去听我上课。
看来要发动群众对我开展集体批斗了？
来啊，互相伤害吧——周末教研活动，我直接坐在他对面，像个斗鸡似的。
人到齐了，他让大家发言评我的课。
他肯定没想到这个结果：大妈、姐姐们把我和我的课堂、课件、学生通通表扬了一遍，简直可以说是天花乱坠。刘老师还夸我在阅读和作文指导方面做得特别好，活泼灵动启发性很强，值得推广学习。
温柔善良的女人啊，宽厚仁慈的母性啊，我感激涕零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张奇确实优秀，很有当老师的天赋，课上得漂亮，教学理念和计算机技术很先进。”说着他停了一下，我知道，接下来的关联词一定是：但是。
“但是……”
我忍住笑，假装低头记录，其实是画了个比卡丘。
“但是，张奇啊，严师出高徒，教不严，师之惰，这是经过时间检验的真理。我总觉得你对学生、对基础知识这块要求不够。”
接着他给出了证据：几次考试我的班在字、词、名句填空方面失分率都高出年级平均值。“这是学生最容易拿分的点，丢了多可惜呀。”
这是事实，我点头。
“还有，你的班有两极分化倾向，要加强对差生的关注：你肯定知道一个好老师可以改变学生的一生这句话，但是，你知不知道，被你改变的往往是一些特殊的学生或者所谓的差生？”
我抬起头呆呆地看他，他也看着我，充满期待地看着。
“董老师真偏心，当初你对我怎么不这样语重心长呢？你是不是指望张奇将来接你的班呀！”王佳怡嫉妒了。
“他会比我有出息得多，就像刘老师说的，他用半个学期就攻克了学生阅读和写作两大难点，值得我们学习。”
我不怕批评，怕表扬，好吧，终于接受了师傅的建议：每周增加两次默写和检查。怕学生不乐意，特别设立了激励措施，成绩好的、进步大的给予小奖励。
没想到一个月后的月考两个班级真的进步了，我挺高兴，师傅也高兴，让我着手准备半个月后学校的对外公开课。
刘老师提醒他：校长强调过，为保证万无一失，公开课尽量不让新老师上，怕出漏子影响学校声誉。
师傅却说：“这次公开课除了晒课还有一个目的：向兄弟学校展示纳米黑板，体现智能化教学优势，这方面张奇是高手；而且他师范生素质好，基本功扎实，善于把控课堂调动气氛，最适合这种带有表演性质的课。”
这是表扬我，还是挖苦我呢？我也不敢问，我也不敢说。
04.
选题是苏轼的《念奴娇》和辛弃疾的《永遇乐》，两首词合并讲解。课件做好展示给备课组老师看，都说好：丰富深刻有情怀，尤其是插入的动画结合朗诵既有创意，又突出了纳米黑板的优势。
师傅也夸我胆大，一节课这么大的容量，却好像挺合适。
不容易啊，我刚松了一口气，转折又来了，“但是，我觉得朗诵不用播音员的音频，你自己来更好，这样给人留下的印象会更深刻；还有，背景音乐最好不用中国的传统乐曲，太熟了没新意。”
“那用什么？”
“试试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哎哟，师傅哪是老古董，明明是个老顽童。
公开课大获成功，备课组要我请客庆祝，打算圣诞节带他们去新开的一家牛排馆吃西餐，正好秒秒放假回来，带她一起去。
所有人都赞同，师傅又反对：中国人吃什么西餐，再说你女朋友在国外天天吃那玩意，不如去我学生的饭店吃家乡菜；路不远，门前好停车，而且……可以打折！
我们心领神会地笑了。
到饭店门口才发现，这是我们市很有名的一家老店，生意很好。“老板叫朱凯，是我第一届学生，87年大学毕业，90年抓住机遇下海创业，现在是千万富翁。”师傅得意洋洋。
这是属于老师特有的骄傲，我很羡慕。
饭菜很可口，每个人都很开心，秒秒说眼泪都要吃出来了。大家哈哈大笑，问她在英国的学习和生活，以及我们将来的打算。“将来要么他过去，要么我回来，反正，世界那么大我们先看看再说。”秒秒站起来舀汤。
惊叹和羡慕化作祝福，师傅说：“还是年轻好啊，遇上了好时代，我这辈子的世界恐怕就是三尺讲台喽。”
“后悔早生几十年了，老董？”刘老师问。
“不后悔，三尺讲台小天地，万卷诗书大世界，如果重头再来，我还做老师。”
“你忘了前年被学生推倒摔断胳膊了？”胡老师撇嘴。
“学生毕竟是孩子嘛，暑假他回来还来看我的呢，还不错，考的苏州大学。”我正要问怎么回事，门忽然被推开了，“董老师、各位，不好意思啊，我来迟了。”
是老板和老板娘。朱凯握着师傅的手一个劲解释：在外地办事，接到电话立刻往回赶，路远加上堵车,耽误到现在。
添酒加菜重开宴。
夫妻俩来来回回敬酒，朱凯杯杯见底，最后他把酒杯满上，要单独敬师傅。好像喝多了，朱凯摇摇晃晃端着酒来到师傅面前，“老师，没有您就没有我朱凯的今天，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他忽然双膝落地仰头干杯，喝完抱着师傅的腿大哭。
好不容易把他拉起来，老板娘解释：上学时朱凯家里穷，母亲早逝父亲身体不好，期间几次退学；是董老师留住了他，给他交学费、买衣服、买饭票，一直到上大学。
“最让我敬佩的是，董老师这么多年一直资助贫困生，去年我去贵州，他特意交给我两口袋旧衣服和书本文具，让我带去捐给当地学校……”朱凯还在抹眼泪。
师傅拍着他的肩，“别说我啦，你不也是吗？每年都去贫困地区考察扶贫，企业家的贡献可比我大多了。”
刘老师率先站起来，我们都跟着起身，“董老师，我们敬您，太了不起了。”“师傅，您可真帅。”秒秒也大声说。
“糟老头子帅啥？我曾经也是贫困生，得到过老师的资助。”他赶紧解释。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说：一个好老师可以改变人的一生了——曾经他被老师改变，后来，他改变了别人……
回去的路上，秒秒说：“你师傅真好，你同事也好，好感动。”
“我学生也好，明天带你去听课。”我忽然决定。
第二天讲李清照的诗《醉花阴》和《声声慢》，音频刚读两句我就后悔带秒秒来了——她先是兴奋地东张西望，然后惊喜地盯着黑板和我，接着，头低下了。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唉，如此孤单凄凉，肯定让她想到异乡的生活了。
幸亏学生救场，刚下课大家就围着我指着她，一脸鬼鬼祟祟，“奇哥，那是奇嫂吧？”
我笑着喊秒秒，“奇嫂，奇嫂快过来。”
她红着脸走到前面，我拉着她问学生，“看看，奇嫂漂亮不？”
漂亮！！
“你学生挺可爱的，跟他们在一起肯定开心吧。”出了教室秒秒说，接着来了一句，“不要光顾着开心忘记学习呀！”
“哦……”
“三月份申请，如果没通过，下半年再来一次，这样，最迟2019年2月就能过去了。”
我在心里算，2019年2月学生才高二，可是现在，我多么想把他们送上大学呀。
“放心吧，你走了会有老师接班的，你没来的时候安中年年都考得很好。”秒秒好像猜到了我的心事。
“你漂亮，说什么都对……”
06.
秒秒再回来是去年圣诞节，一见面就气呼呼地质问我:
“张奇，两次报名你都没参加，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跟你说了没时间准备——老师不是只有上课一件事，作文竞赛、读书会、朗诵兴趣班、运动会……”我扳着手指。
“你的意思就是不出去了？说好陪我一起看世界的呢？”她哭了。
“秒秒，我明年申请，五月考试，下半年就可以出去，正好学生毕业……”我重复着说过无数遍的话。
她不理我，我又告诉她高一期末统测，我的班已经超过师傅，稳稳的第一；还告诉她我们备课组非常融洽，彼此取长补短、齐心协力，准备2020年高考创造辉煌……
她还是气鼓鼓的，但是，没跟我闹，这是好现象。
“师傅经常问起你，夸你聪明漂亮，对了，他明天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就退休了，我们都去听课送行。”想到这事我有点难过。
“我也去。”秒秒忽然说。
师傅的课件是我帮他做的，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基本按他的意思设计：学习目标，重点难点，海明威介绍，本文写作背景、意义……学生知道这是告别课，听记格外认真。
屏幕上出现一小段电影：一望无际的大海，破旧的木船，孤独的老人静静看着海面。
师傅旁白：同学们可以想像一下，老人此刻在想什么呢，如果是你，又会想些什么呢……
没人回答，秒秒靠紧了我，师傅没觉得尴尬，情绪饱满得很，和以往一样，他开始自问自答。
下课铃声把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师傅不好意思地看看同学又看看坐在后排的我们，“我再讲两分钟啊，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拖课。”
仍然没人说话，有几个女生趴下了，刘老师掏出纸巾擦眼睛，秒秒低头擤鼻涕，我眼睛发酸。
师傅想板书，却忘了按键切换，结果手一点到了最后一页：同学们，再见！
“老了老了，到现在纳米黑板用得还不熟练，”他无奈地挥手，“那就……下课吧？对了……还有作业。”
我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回办公室帮他整理东西，大部分都陆续带回家了，还剩零星的一点。
“师傅，这个小黑板、粉笔和黑板擦是几个意思？”我问。
“嘿嘿，都是学校淘汰的，我老董一支粉笔一块黑板写了三十多年春秋，带回家留个纪念。”
“您是不是得弄块纳米黑板啊，以后也会成古董的。”新任组长刘老师开玩笑。
“等淘汰的时候我是要来捡的，呀，不行，房子太小放不下。”大家都笑了。
装了两个小纸箱，剩下的是一大堆用过的答题卡和旧本子，“这个可以给学生做草稿纸，没人要的话就卖掉吧，唉，以后教室的破烂没人捡喽。”
“放心吧，我捡。”刘老师说，“我退休以后也会有人捡的，卖了钱都捐献扶贫。”
“好好好，这样最好。”
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秒秒打开了手机音乐《时间都去哪了》，她又伤感了。
师傅拍拍手，笑嘻嘻地看着她，““好了，丫头，时间带走了年轻，也留下了美好。世界那么大，我退休正好去看看，先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有机会说不定也出个国，到英国你可要当导游啊！”
“没问题。”秒秒关了手机。
“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我要抓紧时间。”忽然转折，“可惜啊，没把这届学生送进大学……”
尾声
2019年1月,上海浦东机场。
“张奇，要不，你别申请孔院了。”秒秒入关前忽然说。
“不想和我一起看世界啦？”我惊讶。
“我六月就毕业了，在英国呆了这么久，说实话，感觉并没有想像的好——没有归属感。想想爸妈，再看到你和学生、同事这样融洽，我想毕业就回国。”
我还是不敢相信，她以为我不愿意，“英国也就相当于两个江苏，十天半月都能把整个欧洲看一遍了。”她抱紧了我，“你师傅说过，三尺讲台小天地，万卷诗书大世界——心中有热爱，哪里都是精彩世界……”
七月放暑假，办了旅游签证，陪着秒秒游了一趟欧洲，顺便把毕业的她接回淮阴。
“我回来啦！”刚下飞机，秒秒就喊起来，“还是祖国好，特亲切！”她的脸笑得像朵花。
我们领了证，住进贷款买的新房，她开始准备年底的公务员国考。
现在我和我的学生升入高三，我做了班主任，秒秒每天和我一起倒计时……
自拍实图
没有值班的晚上，我们在公园散步，到处洋溢着国庆七十周年的喜悦，我俩手拉手走着走着就哼起了歌：
我的祖国和我，
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
海是那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
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
分享海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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