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那片绿》

  正午，阳光明媚灼热。

  虽被窗台堆积的杂物阻隔了视线，仍可望见一片不大不小的天空。今日的云丝丝缕缕聚不成团，像洒在淡蓝色桌布上被清水稀释过的纯牛奶，以半透明的状态呈现着。

  与我卧室正对着的那户人家窗前摆着株绿植，栽种在灰白相间的花盆里，无论春夏秋冬都生机勃勃，满眼盎然绿意。浅紫色的帘子半遮半掩，就像是今天早上才被睡意朦胧的主人随手拉开。

  其实那户人家已经搬走许久。

  白昼不见人走动，黑夜也没有亮过灯，时光流逝不止，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追随着宿命淹没在了岁月洪流里，唯有那盆绿植苍翠如故，干净纯粹。

  也许它曾被捧在里昂怀中奔波，于颠沛流离间练就了一身绝世本领，所以生命力才如烧不尽的野草般顽强。

  我从未想过它会在某月某日悄然枯萎，这比深秋被车轮碾压而过的枫叶、盛放后零落成泥的玫瑰花都要令人惋惜。龚自珍诗云：“化做春泥更护花”。后者尚可成为养料，前者意味着彻头彻尾的毁灭，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消亡，恰如失去灵魂的躯壳。

  震惊失落之余，突然衍生出了思考。那盆绿植其实代表着我们年少时的信仰与梦。还记得从前那些个闷热无比的夏日吗？写作者初次提笔创作、演奏者将将识清谱子、赛车手摆弄着玩具小汽车、画家完成了一幅画笔触稚嫩的简笔画...

  那时的我们从不认为信仰会动摇，正如我从未觉得那片绿会消失。在少年的眼里，黑夜不漫长，梦触手能及，来日亦可期。然海浪拍打礁石，礁石终将被侵蚀。时光可以轻而易举把人变成另一幅样子，梦是易耗品，信仰也会被某些麻木之人弃如敝履。

当少年的心脏不再为映入眼帘的那片绿而悸动，读万卷书只能积累辞藻，行万里路无异于邮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