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149）不速之客

【乡土】彩云归处（149）不速之客

接过工作证，展大志凑着头顶昏黄的灯光，一字一顿地读道:“春江市市委副书记邓永贵。”看罢，他张大着嘴，抬头盯着邓永贵的脸和照片来来回回地对照了几遍，最后点了点头，笑道:“高，高啊！”说罢，又拎起酒瓶，给双方都满满地倒了一杯。

邓永贵笑哈哈地摆着手说:“老哥，我已经酒后吐真言了呀，你还不放过我？”

展大志小声“嘘”道:“我才是舍命陪君子呢！”说着话，还指了指屋子里。

邓永贵戏谑地说:“没想到你个大老爷们儿，还这么怕老婆。”

展大志说:“碎嘴婆娘谁都怕啊！”边说边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和邓永贵碰杯道:“老邓，你来的好啊！这杯酒是我代表卧龙山一千七百号兄弟敬你的。卧龙山的兄弟终于盼到日头了。”说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这时，天已黑透。凉风阵阵吹来，带着寒意。沈翠花出来拾掇起杯盘，陪着笑脸劝道:“老邓兄弟，不是我不让他喝酒，是他的心脏不能多喝。”

说着话，几个人已经进到了屋里。屋子虽简陋，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小三间，中间的堂屋是客厅，东西两间是卧室。邓永贵被安排在了东面的那间屋里休息。

进了屋，展大志拉着邓永贵的手摇晃着说:“你今天也累了，早些休息，明天咱哥俩好好唠唠嗑。”说罢，自己也被老伴搀进了西屋。

关上门，沈翠花拍了一把展大志的头，说道:“交浅言深是人生的大忌，你又不了解人家，瞎咧咧什么？”

展大志吼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邓青天，邓永贵。”

沈翠花被她老汉一声吼，吓得哆嗦了一下，说道:“小心矿上那些牲口知道了找你的事。”

展大志摸了一把媳妇的脸，说道:“明白了！”然后就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扯起了呼噜。

睡到半夜，风越来越大。堵在后窗户上的一张塑料纸被风吹得“呼啦，呼啦”乱响。邓永贵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他睁着眼睛看着房顶，脑子里思考着最近一阵接到的有关卧龙山煤矿违规滥采的举报信所提到的内容，他准备明天和展大志好好聊聊，看他能否给自己提供些有价值的线索，然后给市政府写出一份可行性的煤矿整顿方案。

正想着，窗外似乎传来什么人吆喝的声音。邓永贵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有风在一阵阵地吹着塑料纸“哗，哗……”作响。他翻了个身，躺了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展大志两口子就起身忙活着弄早饭。邓永贵急着撒尿，就溜达到外面顺带散了会儿步。

早起的矿工已经三三两两地背着采煤工具向矿井走去。昨晚发生的塌方事故大伙儿并不清楚。有四家家属已经各自揣着10万元钱被姚美兰的手下送出了矿区，被恐吓着永远不得在春江市露面。也不知道都惊慌失措地逃到哪里去了。反正矿上的人员组成比较复杂，每天都有来的有去的，大家也都见惯不怪了。像昨晚这种瞒天过海的事已经发生过几起了，姚美兰她们一伙早做得轻车熟路，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展大志是矿上的老矿工了，年轻时也是井下作业的一把好手。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腰越来越不听使唤了，矿上就调整他在地面上做些修工具、看门、值班的轻松活。他的儿子展鹏本来也是煤矿工人，因为吃不了井下作业的苦，和朋友一起南下广东打工去了，家里只剩下展大志和家属老婆守着煤矿混工龄。

展大志每天的工作就是白天守着矿区的大门，不许闲散人员随便进出，再顺便修修矿灯，工作并不很累。但他那里是个情报中转站，井下发生的离奇怪事都被工人们聊天时抖搂得清清楚楚，当然了姚美兰和雷震虎他们的一些见不了人的勾当他也听见不少，邓永贵落脚到他家可是找对了地方。

邓永贵溜达了一圈回来后，边吃着沈翠花摊的葱油饼边和展大志商量道:“老展啊，你想想办法让我下到井下去看看吧。”

展大志一听，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这可甭想，出了事谁负责?”

邓永贵一脸轻松地说:“我立下生死状，出了事自己负责。”

展大志气呼呼地说:“整个春江市就你一个为老百姓说话的领导，我可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你去送死。”

邓永贵听他这么一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感觉到眼眶有些潮湿，什么话也没说。咽了一下口水继续吃饭，他心里想道:就是鬼门关，我也要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