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一遍《立春》。“立春”的节气刚过,就想起这电影来。
看电影的时候想到新闻里的农民诗人余秀华。
余秀华,这个人的好处在于很聪明。她爱文艺,同时也知道世态的炎凉。
对文艺成就,余秀华没有过高的期待,也没有过低的阐释。她说:大家的关注,光环之类的,一切都会过去。她是对的。
苦难不会因文艺而稀释,文艺也不会因为苦难而变得崇高。
因此,要提防文艺变成自欺欺人的、身份的图腾。
在《立春》里,王彩玲认为,世俗的生活是文艺的敌人。换句话说,王彩玲反叛的姿态,并不因为更爱文艺,而只是更害怕平庸。王彩玲“不愿投降”,内心最纠结的其实是身份问题,她要坚持塑造自我,直到建成为止。怎样才算建成呢?海市蜃楼,乃是在聚光灯下,在更大的舞台,更多的目光。
如今电视台梦想秀之类的节目上,类似的回答太多了。“我的梦想就是登上这个舞台来表演!”一片掌声。
数字化的时代每天都立春,每个村子都插上网线,每条路上都有豆瓣,北京不再是世界的中心,不再是灯塔。
可是缺憾的心灵仍然没有办法用便利的媒介来补偿。
具有吞噬性的媒介甚至会夸大表演的意味。脆弱的人,会照着镜子,幻想海市蜃楼,跌进无底深渊。
新闻里,有个小孩儿因不被关注,在微博上直播自杀。死的一瞬间,他成名了,他不再平庸了,他登上了梦想的舞台。尽管,到最后,围观群众仍然是冷漠的,到最后一刻大家仍然认为,这是个媒介的幻觉。
死去的孩子不应该恨群众,当然也不应该指望他们。可这孩子多么希望获得关注!
在波士顿,我看了太多演出,这里的文艺大概更普通吧。最专业的文艺人士,也不会多几个知音听众,演奏家随时自我贬损。周日看演出时,大贝斯演奏家说:谢谢大家,来看我们演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垃圾。
之后又上来了个大师级水准的黑老头,唱得那么好!他的生活过得艰难,走路都费劲,可是他一上台,神采飞扬。一分钱不赚,台下也没几个观众。
每天,在路口有人吹短笛,下雪天也吹一曲,有人听也行,没人就自己听。
我见识并钦佩这样的文艺。
说俗气了,人还是得成全自己。活得更完整,就没必要依靠别的来自圆其说。文艺不可能是救命稻草,只是美的无用之物。哪一天有用了,也就没意思了。
真的爱春天,就不会在乎春天发生什么,
即便春天什么也不会发生,仍然爱着。
写于2015年 立春
作者:王可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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