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道:“二哥别急。且容我慢慢道来。”袁瑶冷哼两声,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道:“我且听你如何胡诌。若是诌得不像样,我可不依了。”泱泱丝毫不乱,正色道:“如今朝堂,太子与二哥各得许、李两家拥趸。二哥其意风发、挥斥八极,志向、能力皆不输太子。只可惜你与太子看似分庭抗礼,可他总归比你多了一个太子的名分。然太子这些年频频出错,失了些人心。你光王便加了些获胜的筹码。可若是此时,太子方也加大了筹码,你岂不又要落于人后了?”
袁瑶心中一个激灵,忙问:“是何筹码?”泱泱道:“五郡王袁珝呀。”袁瑶嗤笑道:“我当时谁!他不过连个封号都没有的小小郡王,在朝中也无势力,如何能为太子添砖加瓦?”
泱泱心想如此鼠目寸光还想与太子争斗,心下鄙夷,嘴上只道:“二哥所言差矣。袁珝虽是郡王可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你的亲兄弟。我可知许家的令荃小姐还待字闺中,她自小与袁珝关系就不错,若是许家得袁珝为婿,那么许家可就有两位皇子,即使太子被废,他们亦可以改立袁珝。到时候你斗倒了太子又得跟袁珝斗!哎,我替你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袁瑶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你说的不错。”又道,“太后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叫那袁珝娶个平民女子,没有外家倚仗,让他没有资格跟我争斗,省去一个后患。”泱泱道:“二哥果然聪明,一点就通。”袁瑶哼一声道:“你且别拍我马屁。太后若真有此打算,那赐个别的女子也可,为何偏偏是陆雨?”
泱泱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意,掩了掩嘴,道:“太后还不是怕你为个陆雨,与王嫂闹不愉快,与李家有了隔阂,失了大局。这不刚好听皇上说起五哥的婚事,就顺水推舟,将陆雨赐了五哥。”
袁瑶道:“你这套说辞倒是无懈可击,听来是句句为我着想,我反倒要谢你才是。”泱泱摆手道:“不敢不敢,二哥不生我气就是,哪里还敢要二哥道谢。”袁瑶道:“你知道就好。你与袁珝自来要好,日后要是被我知晓此事果然是你弄鬼,你可别怪二哥我翻脸无情。”泱泱无奈道:“二哥委实错怪我也。”袁瑶睨她一眼,道一声:“告辞。”便拂袖而出,真是来去犹如急旋风一般。
泱泱长出一口气,不消时,袁珝从外进来,问道:“如何?他没为难你吧?”泱泱连拍胸口,好似劫后余生,道:“五哥,我今日为了你和陆雨姐姐,可把光王得罪了。”袁珝忙不迭作揖道:“妹妹之恩没齿难忘。若他日光王果真敢对妹妹不敬,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泱泱道:“兄长言重了,我不过开个玩笑。我才不怕他呢。只是光王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他日真得了帝位,恐怕第一个为难你。”
袁珝道:“太子哥并非毫无建树、昏庸无能,只不过一时低迷罢了。再者一朝太子岂是说立就立,说废就废的?”泱泱不以为然,摇头道:“太子这个情形,恐怕未见得能长久。”袁珝道:“丧子之痛,旁人未经历过又怎能体会?他伤心难愈也是人之常情。”泱泱道:“太子不比常人,能伤心一时却不能伤心一世。此事过去五年,东宫却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若太子从此后一蹶不振谁之幸也!”
袁珝一时默然。泱泱又道:“皇叔这些儿子中,我最喜欢五哥。轮品行才学,五哥也不输太子和光王。若是五哥能当太子,泱泱就开心了。”
袁珝连忙斥道:“小孩儿家切不可胡说。传出去可有性命之忧。”泱泱委屈道:“五哥为了忧娘姐姐的事情,总是灰心丧气。我就是替五哥不值嘛。”袁珝软了心肠,犹是正色道:“兄弟阋墙,皇室操戈,岂是正道?”泱泱撅撅嘴,道:“我再不提就是了。”
陆雨自梅园回来,又听了泱泱言及许令荃的一番话,自回房中思量。越想越觉得此次出走实在鲁莽,又恰值新春,在山庄这些年,第一次孤身在外过年,思家心切,又怕母亲担忧便修书一封,言明去向。写好后出屋恰好遇见上次看她舞剑叫好的小丫头冬至,便叫住她,请她帮忙寄信。
冬至欢喜倍至,收了信正要去寄,看见袁瑶从永新阁中出来,连忙让道于旁,跪下磕头。陆雨只觉来人眼熟,听见冬至称他光王,便想起上次在广慈宫见过他,也忙俯身施礼。光王连忙摆手,笑意盈盈地道:“陆姑娘不必多礼,那日在广慈宫,本王亲眼目睹姑娘风姿,实在三生有幸。”
陆雨道:“民女那日实在冒撞,还请殿下恕罪。”袁瑶见她只微微一笑便已心旌摇荡,忍不住要去握她双手,身后一人叫道:“二哥。”袁瑶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袁珝,心中十分不快,收了手应了他一声。袁珝走近身前,给兄长施礼,道:“二哥驾临我府,阿珝有失远迎。”袁瑶道:“我是来找泱泱也不是找你,是以也没叫人通传。”
袁珝道:“原来如此。那请二哥去我书房坐坐。你我兄弟多年不见,且叙叙家常。”袁瑶心道:你我有何家常可叙?嘴上却道:“不必了。我还有事,改日再说。”又没好气地连连手指他道,“你呀,你呀,那日在广慈宫也是这副模样,生怕我吃了你这位未来王妃。”说着白他兄弟一眼,转而对陆雨道,“本王还未恭喜陆姑娘呢。没想到你我竟然成了一家子,实在有缘。”
陆雨不明所以,问道:“光王殿下这话何意?”
光王笑道:“不日你就会知晓。”言罢扬长而去。
陆雨疑惑不解,直望向袁珝。袁珝不知如何开口,踯躅道:“此事不敢瞒姑娘。皇上有意将姑娘赐婚给在下。”陆雨震惊,“啊”地一声,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匆匆向袁珝墩身一礼,转身就走。到了房中犹未清醒,只呆呆坐着。
待到晚膳时分,天也黯淡下来,赋春进来掌灯,同她说道:“姑娘,我家王爷在小星斋门口站了许久了,想是有话要同姑娘说。姑娘不去瞧瞧么?”
陆雨即出门来看,果见袁珝立于月洞门桂花树下,月色清寒,披于周身,翩翩公子犹如谪仙。见了陆雨出来,急忙作了一揖道:“姑娘安好?”陆雨回之一礼,道安。两人相对而立,半晌无言。
袁珝踯躅道:“陆姑娘,父皇赐婚一事我也是今日方知。婚事虽说是圣上所赐,但若姑娘不愿。在下也不会以郡王之尊相逼。如今圣旨未下,只要姑娘言语一声,我定想办法让父皇打消此意。”陆雨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袁珝松一口气,笑道:“方才瞧姑娘神色还以为姑娘不愿意。”陆雨低了头,道:“我擅自离家,如今又有了这桩婚事,不知家中母兄如何,是以有些担忧。”袁珝喜上眉梢,道:“原是这个原因。姑娘放心,袁珝虽不才,定不会让姑娘所嫁非人。你母亲兄长那边已托了廖亲王,他定能办得周全。”陆雨闻言默默点头,内心犹自彷徨却又欢喜莫名。
过了两日便是除夕。当天皇帝一早在宫中举行封笔仪式,从除夕到大年初一不再动用御笔,停朝一天。封笔礼结束后,皇帝又携宫妃、子女及各宗室王侯前去天坛祭祀神灵祖先,朝中文武百官皆相随。
祭祀大典声势浩大,队伍浩浩荡荡将京城大街塞得满满当当,百姓皆闭门不出,自在家中准备年饭。大典完毕后,皇帝回宫,于翻云殿接受众臣三跪九叩之礼。待大臣礼毕,皇帝赏下荷包春联等物。二品下官员自行回府,二品以上官员及有爵位的王侯带领家眷留在宫中参加除夕夜宴。晚宴摆在同庆殿,取普天同庆之意。开席之前又行傩礼。
殿外几十人身披虎豹作兽形,又有几十人骑偶马追逐射击,上百个穿红衣戴面具的侲童在方相士的带领下,或挥鞭或撒豆驱疫逐凶。不消时,豆子便撒至跟殿内。方相士戴着诸神面具在殿中起舞,侲童随之跟来将豆子撒于大殿四角,有些落于贵人衣发之上,诸人皆虔诚受之,不敢掸拭。殿内傩舞毕,方相士领着众子出,向西将同庆殿行一圈往东出宫门,在京城主街行一路出城送祟。沿街百姓瞻看,一路烟花齐放,热闹非凡。
宴席过了子时方才散去。袁珝于宫中出来,长史郭行早在宫外等得心焦,见了他急匆匆地奔至跟前,道:“王爷,了无庵走水了。”袁珝一惊,跨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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