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浪之燕青
文/石岩磊
“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意思是，做了坏事的人改过自新后极为可贵，而宋代的“浪子”则指游手好闲、风流倜傥、浪迹青楼妓馆的公子哥儿，梁山好汉108将里有一人却徒有此虚名，他便是北京富户卢俊义的心腹家仆“浪子燕青”，其具备了放浪形骸的一切条件，长相出众：“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穿戴考究：“带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他还多才多艺，不仅惯用弩箭，擅长相扑，而且吹弹唱舞无不精通。
如此洒脱俊朗之人非但没有不检点之处，反而对主人忠贞不二肝胆相照。卢俊义被吴用所骗要去泰安避祸，燕青苦苦劝他勿听诳语，言说途经水泊梁山十分危险，如果执意要去自己愿意跟随护卫，可卢俊义置若罔闻且未带燕青同行，他果然遭到暗算被迫上山，后来其老婆与管家私通侵占了他的宅院，燕青也被逐出家门沦为乞丐。卢俊义让人陷害锒铛入狱后，燕青始终暗中对其予以保护，多次避免了杀身之祸，燕青对主人的赤胆忠心足以日月可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说燕青也有风花雪月的艳遇，便是他与汴京名妓李师师的交集了。李师师素与宋徽宗有染，是这位艺术皇帝的红粉知己，为了推进归顺朝廷的心愿，宋江派燕青去和李师师接触，以转达梁山方面的意图。没想到青楼佳人对燕青一见倾心，李师师屡屡用言语对其进行挑逗，怎料燕青是个柳下惠式的“石人”，心里唯有领导交给的重大嘱托，对儿女情长之事只是敷衍塞责，让吃瓜群众坐失一次目睹缠绵情缘的良机，但也使得燕青正人君子的形象愈加高大起来。
最令人称道的是，燕青的远见卓识与激流勇退。他在李师师处终于见到了宋徽宗，并深得皇帝的信任，从而顺利地促成了梁山招安，随后南征北战屡立奇功，但在众人争功受赏时，他明智地选择了退隐江湖而得以善终。我不由得联想到了清末传奇人物李叔同，他在音乐、美术、书法、戏剧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可其后半生却遁入空门成为闻名遐迩的“弘一法师”，燕青与他似乎有许多相似之处，年轻时都是“小鲜肉”，都是才华横溢，都由世俗走向了超脱。
但两人也有所不同，“弘一法师”是在屡经风尘后才顿悟的，他曾有过多段跌宕起伏的情感插曲，而燕青似乎是天生的出淤泥而不染，原因或许就在于一个是真实存在，一个是虚拟人生吧。燕青可以被作者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而李叔同毕竟要走过坎坷峥嵘才可参透世事，但也造成施耐庵在刻画“浪子”形象时出现了不搭的情况，既意欲让燕青富含瑰丽色彩博人眼球，又想将其打造成一股清流沁人心脾，势必产生拧巴的境况，给名著留下一道不谐的罅隙。
在《水浒传》之前有关燕青的文艺作品中，他的确是个春色满园的浪子形象，但到了施耐庵笔下，为了凸显他的伟岸忠贞便隐去了诸多不羁行径，也便使其名不副实了。燕青虽浪得虚名，可他还是倍受读者的喜欢，原因大概就在于，他迎合了众人既有羡慕浮华之心又无深陷泥淖之险的心理吧。得与失总是相伴相生的，没有上当受骗的经历和情感波折的洗礼，人们是很难有痛彻心扉的感悟，不会有一世坦途，不会有绝顶聪明，能掸落裤脚的泥点从容前行即是高人，而“浪子燕青”不过是个贴在墙上的画片而已，看看就可以了，他岂能真的可以走进现实照亮人们脚下的路？
2020.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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