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颗善心,却不敢轻易捧出
原创作者:海心
我有一颗善心,却不敢轻易捧出记忆中的乞丐,都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而且,大多是有些残疾的,或者是孤寡一人。他们失去了劳动能力,为了生存,只有去挨门行乞,延续着自己卑微的生命。
他们都有着标志性的行头和打扮:一个长长的竹竿或者木棍,用来辅助行走,也可以用来抵御恶狗的攻击。头发油腻、弯曲、杂乱的纠缠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背上背着破旧的被褥,棉絮从破洞中绽放出来,白的,或者黑的。手持一个有豁口的大陶碗,经常是没有洗的,残存着上一顿的饭痂,有时在路边水沟里洗过,却也不干净。
由于人家的粮食都不宽裕,那时的乞丐,东家半块馍,西家一勺粥,填饱没有资格挑剔的肚子。除了要口饭,从不要其他钱财,我们这里称之为“要饭的”。也有人施舍一些破得不能再破的棉被,和补得不能再补的衣物。想象中,那才是正宗的乞丐。
而孩子们总会搞一些恶作剧来戏弄他们。不是放狗撵得他们嗷嗷乱叫,就是关上门,在门上边放上一胶碗水,待他推门时,倾倒下来淋湿乱蓬蓬的头发,他们嘴里便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就无比开心的跑着、笑着。
这种事,让大人们知道可是不得了的,要被骂死!村里人端着碗,圪蹴在村头大槐树下吃饭的时候,经常会谈论到这些要饭的,末了,都啧着嘴怜悯、难过,爱哭的免不了抹着眼泪。那时候,要饭的是全民同情的一个群体。记得母亲说过:
“每个要饭的,都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我与生俱来的善良,自然被毫无保留的激发出来。以后再也不为难这些要饭的。反而是更多的施舍,抢着拿过大陶碗,趁父母不注意多盛一勺。
结了婚,有了女儿和儿子。尽管自己不富裕,也总忘不了教育他们:要同情弱者,这世上还有生活不如我们的人。还好,后来要饭的渐渐少了,以至于一年到头也难得遇到一个。
我想:或许,这世上没有穷人了吧?也或许,只有我们还是穷人?
搬到城里住快十年了,发现乞丐也还是有的,但与记忆中的大不一样。虽然也是破衣烂衫,手里捧着掉了瓷的黄瓷碗,却不是盛饭,而是用来装钱的。我才知道,城里没有要饭的,城里有要钱的!可能在城里生存方式与乡下不一样?见了这样的人,儿子照例眼泪汪汪让我们给钱,一个或两个硬币。在我们的道德认知里,这是必须的。
更有可怜的,没有了双腿,身体前倾,趴在一个有四个轮子的滑板上,手拿了两个木块按在地上,像划船一样前进。滑板前面地上放一个沾满灰垢的胶盆,推一下胶盆,再划一下“船”。滑板上用钉子固定一个音箱,以最大音量播放着震撼人心的苦情戏。儿子这时终于噙不住眼泪了,哽咽着让给五块。我没有理由伤害这善良的童心!就掏出钱让儿子放在胶盆里。
小区附近的“八一”路口,是全城最著名、最火爆的早餐市场,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来的客人,没有在“八一”路口吃过早餐,注定是一种遗憾。周末,我一贯是不做饭的,吆喝儿子起床,洗漱完毕,晨读、晨练,然后去路口吃饭。每次都有几个熟悉的陌生人,有瘸着腿的,有手脚乱抖的,端着搪瓷碗在那里要钱。一块就行,五角也可以,两角他是不满意的,站在你身边就不离开,或者说一些让你难堪的话。间或有不理他的食客,他便越来越靠近你,不停的说:
“恭喜老板发大财!”
“行行好,帮个忙!”
这时,你要么嫌弃他脏兮兮的,随着不停作揖而乱舞的衣袖,恶心他四处飞溅的唾沫,只好在衣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放在碗里,要么干脆推碗摔筷走人。绝没有在此种唠叨中泰然自若就餐完毕的。早餐门市的屋里摆有桌凳,屋外空地上也摆有桌凳,餐点老板是不允许这些“乞丐”到屋里要钱的,所以,屋子里面总是挤满就餐的人。起初,我并不在意这些,就在屋外吃早餐,兜里都会准备好几枚硬币,借此机会既帮助了别人,又开发了儿子的善良,体会到了快乐。
直到有一天,一个偶然的发现,使我对原来的认知产生了困惑。那天,要带儿子坐早车去乡下,天不亮就去吃早饭。在路口,见一个穿着妖艳、骑电动车的中年女子,停在那里,把车上那个独腿男人扶下来,暧昧的捏捏他的脸,轻佻的一笑,抬腿上车哼着小曲儿走了。男人则谄笑着看她走远,然后从破兜里掏出旧瓷碗,走向早餐摊点……
吃饭时,我问老板他们是什么关系?老板说:
“能是啥关系?他的情人呗。女的是发廊里的。每天天不亮那女人就把他带到这里,晚上再过来接走”。
翻炒一下锅里的凉皮,老板又说:
“别看他只有一条腿,可不少挣钱,那女的晚上来接他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在墙角说着骚话数钱。他们有时还去宾馆开房间。在这路口,没有一个真要饭的!”
听着老板的话,我有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更有一种突然发现自己可怜、愚蠢的悲哀。而这种悲哀,是一种善良被人从身体里榨取、掠夺、抽离的感觉。困窘中的人,资助一个骗子去嫖娼,去花天酒地?多么讽刺的黑色幽默!
在车上,儿子问我什么是情人?我无法回答。
从此以后,我们变成了在屋里就餐的人。我敏感的捂紧口袋里仅剩的一点善良,我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孩子行善。行错了善,就等于助恶。
一直以来,我笃信“人之初,性本善”,也有意无意的要求自己和子女,保留本真,滋养善念。
然而,乞丐的职业化,让传统的乞讨变了味。乞讨本无可厚非,因为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以及自主选择生存的方式,只要不触犯他人利益及社会公平。但职业乞讨者白天跪地乞讨,晚上喝酒吃肉逛窑子,月收入动辄过万。这让广大施舍者情何以堪?公众的善心又该何处安放? 还有特别恶劣的,为了制造催泪效果,控制甚至打残儿童,为其乞讨。行为令人发指,严重挑战道德和法律底线,撕裂了社会公平正义。
有时候,麻木的自问:你的善良被掏空了吗?
想到这个问题,有点后怕:当我们的善心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当社会的爱心被一次次透支,时间长了,谁还会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想起马克·吐温的话:
“善良,是一种世界通用的语言,它可以使盲人感到,聋子闻到。”
是的,善良不分国籍。但是,它也会让财狼嗅到。我想,我们都要擦亮眼睛,给善良留点余额,这是一种重要的社会资源。当善良被骗子掠夺性开采,当善良枯竭的时候,这个社会是多么冰冷、可怕!
善良,不允许挥霍,更不允许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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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颗善心,却不敢轻易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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