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冷小寒。父亲曾说,我出生于小寒节气。一个寒冷的名字,应该有一个不堪的青春吗?
青春的心事深如海—1—
我说过,我曾认为,世界上最可耻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未经努力的贫穷,二是四肢健全的寄生。
这种想法由来已久,似乎我有意识的时候,就被深深地“种”在脑子里了,但是想来远远近近都与父亲有关。
父亲似乎过早的看透人生,然后尽最大的努力破坏它。他用一生的时间,在生命里书写最成功的就两个字,颓废。
我憎恨的两件事情,恰恰是父亲一生的真实写照,“未经努力的贫穷”是他的上半生,“四肢健全的寄生”是他的后半生。
在我童年朦胧的印象和小镇人的转述之中,父亲生得高大周正,气质儒雅,本来大有作为。坏就坏在他没把别人不具备的优势用到正道,而是用错了方向,先是沉溺艺术,后来专营风流,这两件事当时都不怎么靠谱。
父亲与镇上好几个女人有染。母亲那时候,就像救火队员一样,忙着帮他到处浇灭肆意泛滥的情火。母亲也在一次“救火”的阴雨天,不小心落入阴沟,医治不及时而跛了右脚。父亲并没有因此而内疚悔改,反而滋生了对母亲的厌恶。
父亲总爱咿咿呀呀地唱戏,与他唱对台的是一位韵味十足的女人,叫十三妹,听着就有十足的江湖气息。
据说这个女人有着比狐狸精还媚的眼,勾走了小镇上大多数男人的魂,也勾走了父亲的魂。我记事起没两年,父亲就与女人一起离开了小镇,抛弃了瘸脚儿的母亲,“顽劣不成器”的哥哥与我。
父亲成了小镇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反面教材。他是小镇人口中的浪荡公子,是母亲口里的“陈世美”,是叔伯们口中“吃软饭的”,是我们兄弟二人童年里被欺负的原因,是我们一家人不愿触及的伤疤。
我记得,父亲走后,哥哥将新华字典中“父亲”、“爸爸”、“冷若翎”几个字都用刀片抠了去。后来,哥哥不幸遭遇车祸导致身亡。母亲更是将悲痛迁怒于父亲,认为他造孽深重、阴魂不散,克死了哥哥。
父亲名字烂大街,成为我挥之不去的痛。随着我渐渐长大,小镇的人说,从我的身上看到了父亲当年的影子,尤其是那脸形和眼眉。我讨厌他们说我和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讨厌与父亲扯上哪怕一丁点儿关系。
—2—
我出生在偏远的Y镇。如果非要问我到底偏远到什么程度,我可以告诉你,小镇离天很近,它以南二十九公里是国界,镇民过去很难走出镇,现在我们通往最近城市的唯一工具是一天一班行驶七八个多小时的班车。
镇里老辈人的思想很封闭保守。他们至今还认为,每个人都有灵魂,每年要跳到山里的洗灵湖里洗净灵魂,每个灵魂都对应着镇后大山里的一棵大树,人一辈子行善他的树就会郁郁葱葱。老辈人说过,父亲的灵魂不干净,他的树一定会遭雷劈。
在这样只有四五万人口的封闭环境中,人们说的事情,似乎都可以直接间接与父亲任性的行径扯上关系。别问为什么,这是小镇的生存逻辑。
这逻辑自然地让我们一家活在小镇人的吐沫星子里,活在他们眼光的阴影深处。一家人感觉脸上被打了丑陋的记号,阳光沉重,我们抬不起头来。
就人生阶段而言,我的童年应该是高配的。为了防止其他孩子的欺负,他们被满山遍野的放养,我却被关在屋里圈养。别的孩子过得懵懂无知、快乐无忧,我的童年却过得单一无聊,少年老成。别的孩子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却唱:“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
父亲教会了我早熟,让我很早就学会了独立思考。我相信知识可以改变一切,少年时便立志阅尽世间最高尚的书籍,做一生一世道德垂范的孔夫子。
我发挥圈养的优势,秣兵厉马,卧薪尝胆,从小学上到初二,都名列年级前三名。那个年龄,学习好,就一切都好,我顺理成章地俘获了一大堆同学的崇拜。
—3—
青春期是魔鬼,把最后一丝童贞撕碎。进入青春期,我完全没来得及准备。更为糟糕的是,我最终没有抑制住深藏于灵魂深处我最厌恶的父亲一般的“习性”。
我先在十二岁一个罪恶的夜晚,尿出一滩鼻涕。后来我知道那是精液,这种行为叫遗精。可当时我不懂,我以为蛋蛋被我不小心挤破了,或是得了不可医治的病,而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我发现过一段时间我就尿一滩鼻涕,尿完不但没事,还挺舒服。而且,我开始莫名地喜欢女人淡淡的香气。
十三岁时,我已长到一米七六。随着小毛发弯弯曲曲探头并越发茂盛,人性从我沉睡的骨子里渐渐苏醒,性幻想破茧成蝶,疯狂突袭我原本平静的每一个夜晚。
那一年,我见到新分配来教我们的漂亮英语老师,温晓艾。我迷恋上她鼓鼓胀胀又若隐若现的酥胸,以及牛仔裤包裹着高翘浑圆的屁股。它们是我的哥德巴赫猜想,让我好奇,让我迷茫,让我不知所措。
温老师是我最初的性幻想女主角。后来女人换了换了一茬又一茬,甚至出现不同人种,不同肤色。那些演绎在梦中不同面目的女人,无一不是丰乳肥臀,美貌非凡,变换不同的姿势诱惑我。
我藏在同学家一起看黄片,躲在被窝里打着电筒看黄书。然后,不厌其烦的梦遗和手淫,这成为了我的青春最快乐又最恐惧的事情,也是我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我很矛盾,努力抗拒着这一切,认为这些是父亲阴魂不散的影子在作祟。可是,抗拒的情绪有时就像压弹簧,压得越深,反弹的越狠。
我看到温老师高耸的胸部随着高跟鞋踢踏而出的步伐,而呈现出一颤一颤的起伏韵律,眼珠子便不自觉地长出钩子,恨不得穿透遮挡的衣领,深深地沦陷其中。
我当时的脑海里,她那件墨蓝色牛仔裤包裹的都是欲望。我甚至认为,能做她的一件牛仔裤是那么幸运的事情。于是脑海里慢慢滋生出一种冲动,我想伸手触摸她浑圆的臀部,这慢慢演变成我挥之不去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断酝酿,像麦芽糖慢慢发酵成啤酒,我望着她一摇一摇的背影,冲动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牵绊。
那天,趁着同学们课间休息的时间,我像个十足的“三好生”,佯装着向黄老师提了个有关被动语态的问题。
当她侧着俯下身来,不经意将她的屁股甩到我的身侧,轻轻的碰到了我身旁的课桌。牛仔裤包裹的臀部,瞬间散发出磁石般的魔力,我的左手犹豫了三次,终于鼓足勇气,终于丧失理智,亲密触碰了她那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的浑圆。
那时候,我有点幼稚。我认为,浑圆的都是诱惑,包裹的全都是欲望。
温老师敏感地侧过头,脸上上扬的微笑,瞬间向下,凝固成寒冷的冰碴子。她眼中原本盛着充满温暖和善的光,也破碎成刺人的碎玻璃。
好在我的舌头比较机灵,它说:“温老师,给过路的同学让条道!”
温老师环顾四周,需要让路的同学都趴在桌上打瞌睡或者在门外转悠。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但无疑,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温老师甩开手,充满爆发力地拨拉了一下我那只已复归原位,却犯下罪恶的左手。然后她转身走了,鼓着气,扭着臀,带着风。
走时,她只说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之后一段时间,温老师看我的眼神里,总带着寒冷的剑。用眼神杀我的还有一个人,温晓芩,她的妹妹。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原来的一位崇拜者,如今已转化成为一位憎恶者。从前她从未引起我的注意,现在却躲在角落里向我放冷箭。
温老师的温,是温良恭谦让的温,所以她就温良恭谦让地选择了沉默。
沉默就是纵容。纵容让人胆大。
—4—
当然,我再没有摸温老师的屁股。
她的那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揭开了我舔舐很久的伤疤,带来我心底好一阵隐痛。
青春期的魔力是巨大的,我郑重其事的反思在它面前只不过是螳螂挡车。几天后我又贼心膨胀,以至于女流氓丁若歆,镇上有名的“潘金莲”,向我吹口哨的时候,我也向她吹了口哨。
那是上高一下半学期的秋天,我在放学的路上与她“狭路相逢”。我不明白,路这么宽,她为什么要无比柔媚地挡着我的归路。
她距离我很近,应该不超过十毫米,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胸前的小兔子突突地跳动,她迷人的香气一个劲钻向我鼻腔,向着脑海深处的神经漫延。
她深吸一口烟,轻吐出个浓浓的烟圈儿,然后吹着弯弯曲曲的口哨。口哨透过并吹散烟圈,打着弯儿带着挑逗,喷在我慌乱逃避的脸上,直痒到心里去。
一星期后,我放下戒备,决定不再逃避,决定以牙还牙。当她吹完口哨的时候,我回应她一连串弯弯曲曲更加响亮的口哨,吹在她耳旁的发梢上。
费劲投出的石头终于听到了声响,她的眼睛像电路板瞬间接通了光亮一般:“帅哥,交个朋友吧 !”
和什么的人做朋友,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的脑袋告诉我拒绝,我的眼睛和嘴巴却背叛了我。我很无奈,她的胸实在太美。
作为“朋友”,第二天我放学时,丁若歆说让我开一下眼。她带着我走过弯曲的路,到达她陈旧的阁楼上。
她高高翘起下巴,将口中带着酒气、烟草和唇香的气息嘘到我的脸上。她把自己变成伊甸园中的蛇,眼晴带着魅惑吐着芯,肆无忌惮地射透我慌乱的心。当她将我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将胴体一览无遗地暴露我面前的时候,她成为了那只青翠欲滴的苹果。
那一刻,我像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一般,豁然开朗。我真实地见识并触碰到所有幻想中包裹的神秘欲望。
接下来的过程很自然,也很冲动,甚至很潦草。所有黄片中所教的招式,全都没有用处,变成了浮夸的花把式。我的启蒙老师缺乏耐心,爆着粗口说我时间太短。我想,这或许是我长期手淫的副作用。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才达到欲望的巅峰。我们的舌头互相缠绕,我把她混合着酒气、烟草和唇香的口水,咽进我的肚子。
我感慨,没想到我的第一次,会以这种不堪的颓废方式展开。丁若歆满脸的不以为然,她是个真实的哲学家。她说,人,首先要满足所有欲望,欲望总要找到一个出口,所有的压抑都是不人道的。
她知道我是浪荡公子冷若翎的儿子。她说凡事要一分为二去看待,她认为父亲的做法无可厚非,顺应自然和天性。
她是小镇第一个不以批判,而是褒扬角度看父亲的人。她的话让我醍醐灌顶。
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并给人生一个合理的定位。我姓冷,但骨子里热。无论我如何努力,身体里也流着父亲的血,遗传着他的基因。
而且,我已不自觉地上了父亲的道。成为父亲的翻版,这或许是宿命。
背负着这种宿命论,我的思想像自由落体,在重力作用下加速度堕落。
叼上烟,是成为男人之后最酷的一件事。我不但叼上了烟,将烟咽到肚子里,再从两个鼻孔里喷出来,而且学会了抽烟时最不屑,最落寞的眼神。
接着是酗酒,翘课,谎话连篇,我觉得我有学习恶习的天赋,几乎是一瞬间我就融会贯通、运用自如了。
我的学习成绩也理所当然地从年级前几名滑到了第三十八名。我的心思放不在书本上,我人坐在教室里,心早已飞到丁若歆的阁楼上,想着伊甸园中的青苹果。
我不怪丁若歆这只小妖精,她的目标是把我培养成和她一样优秀的二流子,可我不在乎。我心甘情愿,流连忘返。我喜欢她的搔首弄姿和放荡不羁。
—4—
母亲才不管我宿命不宿命的。
她觉察到我在慢慢变质,也听说了我在学校里的拙劣表现,先是苦口婆心地劝戒,接着是扫帚把子的示威。
当她知道我与女流氓丁若歆在一块鬼混,简直觉得我就要坏到无可救药,恨不得将铁链子套我头上,把我牢牢拴在家。
可你永远无法拯救一个铁了心堕落的灵魂。就像当年母亲管不了她的丈夫,她此刻也管不了她的儿子。
我做出有生以来的最大反弹,史无前例地抗议,然后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
我三天没回家,东游西荡。我不愿住在丁若歆的阁楼上,听她与各色男人浪声浪气的打情骂俏。不是嫉妒,是怕心里留下阴影。
对母亲而言,她决不让我变成父亲的翻板,这是她的底线。
既然我这边此路不通,那母亲自然就走其它的路。她去找丁若歆。可以想像,对一个女流氓谈道德,无异于对着牛敲木鱼念经,自然会收到擀面杖吹火的效果。
这是丁若歆转述给我听的。转述的时候她笑得花枝乱颤。她说,你妈让我放你一马,我草,你是我的马吗?我门户厰开,你是不请自来的好不好?
之后,母亲从小镇人眼中消失了。我想她一定是对我彻底死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到处走走散个心。当年与父亲的矛盾处于胶着状态时,她也几次消失表示抗议,虽然收效甚微。待到心絮平静,她自然乖乖回来。
然而,我猜对了一半。母亲消失后整整五天后,终于归来了,同时她还带来了奇迹。
那天,记忆中母亲曾告诉我已经“死去”多年的父亲也回来了。他跟在母亲身后,步履蹒跚,低着认错的头,像母亲牵着的一只牛。
父亲和儿时的印象不一样,那个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他已逝去,现已变得瘦骨嶙峋佝偻老态。据说他与十三妹出走后,没几年就同时丢失了艺术和爱情,身体也被抽空。女人死了,留给他的除了一个有着四个孩子的沉甸甸的包袱外,他就单单落下一身病。
父亲叫我冷小寒,说对不起,说我错了,说请别这样,说回头吧……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父亲这么絮叨,像在口中念经的唐僧。我认为这不是在拯救,而是在超度。
我说:“冷若翎,你为什么没死,我印象里你已经死了,尸骨早已经腐烂,可你为什么还活着回来?”
父亲定在原地,像个认错的小孩:“冷小寒,对不起……”
我说:“冷若翎,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的理想就是,长大后成为你,成为感情比石头还硬的人。你回来了,我怎么成为你?成为怎么样的你?”
父亲依然以不变应万变:“冷小寒,对不起……”
我怎么会接受他的道歉,怎么能接受他的道歉?他有什么资格让我接受他的道歉?我要做从前那个铁石心肠版本的他,决不会做现在这个可怜兮兮的版本。
我用最不屑的目光狠狠杀他,鞭挞他的灵魂,然后顺理成章地逃逸。
—5—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十天后,丁若歆这只小妖精身边居然多了一个高高壮壮满脸横肉的男人。这个男人眼中露着食肉动物的凶光。他光着上半身,一只张牙舞爪的龙纹身游满前胸后背,长着玲珑触角的龙头朝前,垂着舌,张着血盆大嘴。
见到我来,他俩把我挡在门外。丁若歆那么丰腴的一个女人,被男人一把搂在怀里,就像小鸡仔钻到老母鸡的臂膀下。
我苦笑着说:“妈的丁若歆,又换男人了,换口味了?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啦?”
丁若歆没接我这茬,她冷冷地说:“冷小寒,以后再别来了!”
我说:“我草,你他妈不培养我了?”
丁若歆说:“培养个屁,你他妈时间短,技术差,老娘不爽!你他妈滚回去穿校服吧!这个道哪里是你个童子鸡混的?告诉你吧,你还嫩着呢!”
丁若歆骂得够猛烈,够绝情。我突然感觉头顶上的天缺少了一片,醉酒一般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这是从未有感觉。
几天前我们还一起挤过被窝,像浓得化不开的糖。我相信,她一定受到了蛊惑。我不死心。我问:“为什么?”
丁若歆的胸一起一伏。我猜,那你鼓动的一定是情绪。
她说:“为什么?我他妈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你挨千刀的风流老爸作的孽,他毁了我妈,我就一心想毁了你。我靠近你,勾引你,让你堕落,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我说:“你说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我不信,我草,你就是为了甩老子。甩老子,你想一个成熟点的理由,别用这么一个智障的托辞好吗?你说,是不是因为他的大屌?”
我指了指她身旁的男人。男人咧开嘴,得意地笑。我知道,这是所有男人最引以为豪的事儿。
都说婊子无情,丁若歆的泪居然假惺惺地爬满了她的脸。
她说:“为了让你离开我,你父亲六天前来过了,他为了赎罪,剁了左手小拇指,还要在我妈的树下下跪。你不相信,就到后山我妈妈的树下看看吧,你爸已披麻戴孝地在那儿跪了六天了。”
说完,丁若歆拉着身旁的男人,转过身住屋里走。
男人挥手将腰间的匕首扎到旁边的门板上,鼻子里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说了句:“傻X,以后再不许踏进这个房,滚!”
—6—
我赶到后山树林,四处寻找。在火红的夕阳照耀的密林中,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披麻戴孝静谧地跪在一棵大树旁。他的身旁站立着母亲。
他们对面,苍天大树的覆盖下,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我看到满山的树,我宁愿也是一棵没有灵魂的树。我就像一棵行走的树,默默来到他们身旁。
父亲看见我走过来,居然对着大树磕了三个头。他左手包扎着,小拇指短了一大截,纱布渗出一片殷红。
父亲不知对树说还是对我言语。他说对不起,说我错了,说回头吧,说原谅我吧……
我几天前再见到父亲时,曾想过一百种羞辱他的方法,发毒誓绝不当他的面流那怕一滴眼泪,除非让我与猪性交。
可此刻,眼泪却不争气开闸往外涌,止也止不住。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没想到的动作。我上前,欲拉父亲起身。
父亲是个心硬的石头,他执拗地跪着。他说:“小寒放手。跪到明早,期限就到了。”
安静片刻,父亲说:“人欠的总归是要还的。小寒,回头吧……”
我再也止不住,就是和猪性交我也要哭。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草,他妈的,简简单单一句话……冷若翎,知道吗?你欠我十年,你欠我妈十五年……”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046,雪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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