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是我的本家叔叔。
老李今年五十七岁,个子高大,微微驼背,样貌看起来依然十分俊朗。四年前,老伴儿得尿毒症不幸去世,算起来老李单身也足足有四个年头了。自打我婶子过世以后,老李就很少和异性说话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觉得老李年龄并不算很大,所以就鼓励他去相亲,再找个老伴儿过日子,互相扶持一下。可是老李经常都是摆手拒绝。直到今年夏天,我给他介绍了一位姓黄的阿姨。
我和黄阿姨是在老年大学认识的。那一次,我带母亲去老年大学参加联谊舞会,恰好在门口和黄阿姨撞了个满怀。我本以为黄阿姨要发发脾气,连忙赔不是,没想到黄阿姨竟然主动道歉,还问我母亲有没有事。我一看对方的反应,马上就知道黄阿姨是个心地善良、值得我们尊敬的老人。母亲跟她攀谈起来,觉得很投缘,就忍不住留了电话号码,还顺便加了微信。于是,我也顺道和黄阿姨认识了。
我觉得黄阿姨和老李挺两个人看起来合得来,就带了一瓶西凤酒过去找他喝酒。喝酒的过程当中,我说:“李叔,你这单身也差不多四年了,也该重新找个老伴儿了。”
老李直摇头摆手,表示没那个必要。
我说:“别着急嘛李叔,你没见过本人,怎么知道不合适呢?”说罢,我把黄阿姨微信朋友圈里的照片拿给他看。
那张照片是黄阿姨和闺蜜们一起出去爬万花山的时候拍的。照片里,黄阿姨站在其他几个老阿姨中间,看起来神采奕奕,甚至还有几分眉清目秀的感觉。
老李一看黄阿姨的照片,突然之间就呆住了。过了两分钟,他突然对我说:“大侄子,啥时候方便,安排我跟这个妹子见一面吧。”
“嗯哼。”我顿时觉得很有趣,“李叔,你刚才不是摆手说不要嘛,怎么这会儿突然之间就改变主意了?”
老李笑了:“这也没啥,刚才不是没见人家尊容嘛。”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对了,这个妹子是什么原因单身呢?”老李又问。
“据我了解,她离婚快十六年了,如今儿子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平时都是一个人生活。”我回答。
我问了黄阿姨,她正好这个周末有空。于是,在我的牵线搭桥之下,老李和黄阿姨在慢时光茶楼见了面。
一见面,老李先站起来端端正正地给黄阿姨敬了个礼。他是退伍军人出身,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着。可是这个举动把黄阿姨吓了一跳,差点儿就不敢往沙发上坐了。
老李连忙说:“对不住啊,大妹子,我这是多年在部队上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了。你别介意,快坐下,喝茶。”
“哦,好。”黄阿姨回答。
“今儿个天气不错……”
“还好,我喜欢出太阳,不喜欢下雨天,到处湿湿的,不方便……”
“那是那是……”
“……”
两个人谈了一个小时左右,看着时候不早了,老李就送黄阿姨回去了。
当天晚上,我给老李打电话,问他相亲情况怎么样。老李说:“感觉挺不错,这个妹子挺健谈的。”我在电话这一头能明显地感受到,老李的言语之间透露着一丝丝兴奋和好感。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老李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或者发微信约黄阿姨出来吃饭或者散步,有时候他兴致来了还跟着黄阿姨还有她的闺蜜们一起去爬山。因为这个爬山小团队里只有他一个男同志,所以一般情况下,女士们在前面走着说说笑笑,老李就负责后勤工作,把大家的包和水、干粮背在身上,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趟爬山下来,老李累得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湿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却满脸微笑,乐此不疲。
有一次,黄阿姨的儿子上大学回来,去小区附近的一家网吧通宵上网打游戏。半夜两三点的时候,因为不小心碰到了邻桌的一桶泡面,和旁边上网的男子发生了争执,随即两个人大发雷霆,直接动手打了起来。黄阿姨的儿子身体本来就比较瘦弱,在打架的过程中很快就落了下风。情急之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但是还来不及说话,又吃了对方一记重重的拳头……
黄阿姨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她听到电话那头不说话,只发出儿子嗷嗷叫的声音,立刻就明白了儿子在网吧挨打了。她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马上手机就出了门,一边走路一边给老李打了一个电话,说崽崽正在蓝月亮网吧被人欺负。老李一听完电话,马上披上衣服出了门,骑着摩托车火速赶到了黄阿姨口中的那家蓝月亮网吧。
黄阿姨赶到的时候,儿子已经被打得趴下了,正跪地求饶呢。黄阿姨马上哭了出来,扑到跟前说:“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了……”
那个男子不依不饶地说:“好啊,我可以不打他,我打你这个老东西啊!”
眼看着一记拳头就要砸下来,黄阿姨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这一记拳头却并没有打在她的头上,好像戛然而止了。黄阿姨抬起头一看,高大魁梧的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一把手拦住了那个人的拳头。
老李声如洪钟,一字一顿地地说:“年轻人,有话好好说,挥起拳头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以她的年龄,都可以给你当妈了。”
“关你屁事……”
“就关我的事!”老李一声怒吼,直接把年轻人反手摔在了地上,另一只手直接把他的头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年轻人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叔叔饶命啊!”
“饶命?”老李笑了,“那你还打人吗?你看看,你把这个孩子打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给你阿姨道歉,不然的话,这事儿咱们没完!”
年轻人连忙说:“小弟弟,对不起!阿姨,对不起!”
老李接着问:“这就完了?”
“那您说怎么办吧?哎呦,疼死我了!”年轻人被压在地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这孩子被你打成这样,医药费的事儿该怎么说?”
“我身上还有两百块钱,都给你们吧,全是我赔偿的医药费。行了吗?哎哟,好疼啊……”年轻人不断地号叫着。
“算了,你那两百块钱我就不要了,留着回家孝敬你的父母亲吧。以后不要再随便欺负人了,记住了吗?”老李手上又用了点劲儿。
“记住了,记住了……”年轻人几乎要崩溃。
老李慢慢地松开了手。年轻人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李先把黄阿姨扶起来,然后又把黄阿姨儿子扶起来,带着他去了医院急诊科治疗。一直忙到天蒙蒙亮,一行三人才从医院回家。
路上,黄阿姨儿子问老李:“李叔叔,你是干啥职业的?怎么力气那么大呢?简直是大力士啊!”
老李笑了:“你叔叔我是退伍军人出身,县化肥厂的退休职工。我年轻的时候,拿过部队上的摔跤比赛冠军!”
“那么厉害!哇塞,你是我的偶像啊!”黄阿姨儿子的眼里全是崇拜的眼神。
“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都是以前的事儿了!”老李感慨。
黄阿姨儿子突然一把拉住老李的手说:“李叔,我爸妈离婚好多年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父爱了。你要是和我妈结了婚,那该多好啊!”
黄阿姨一听儿子这样说,马上脸红了:“去去去,你这黄毛崽崽,一天到晚瞎说什么啊!赶快闭嘴!”
“是啊,小孩子家一天天不学好,瞎说什么大实话!”老李仰天大笑。
这边,黄阿姨的脸更红了。
两个月以后,老李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问:“怎么了,李叔?啥事儿呀?”
老李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大侄子,请你喝喜酒。下周礼拜六,东方世纪大酒店二楼主宴会厅,一定要来喝上几杯!”
“好啊,好事啊,恭喜恭喜!”我又随口一问,“李叔,请我们喝什么档次的酒啊?便宜的酒我可看不上喝。”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次给你们准备的绝对是咱们本地最贵的酒!哈哈哈……”电话那头又传来老李一贯的爽朗笑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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